“闻羌汗新丧，新王登基，素美风仪，更久慕和政公主，欲求之为妻。”
“经宗人令报奏，庙卜得吉后，朕躬亲下此旨为贺。”
哪位不长眼的太卜令对着一盘乱局能卜出吉来？
这会一女侍父子三人的礼仪廉耻也不要了，果真是天朝上国。
我恭顺跪下接旨，大孟来的使臣却在触及到我指尖的时候猛得一缩。
“殿下...”
他才说了两个字便被一旁的阿史那拦下了。
“阿祉近来身体不适，小王定会代孟皇好好照顾她的。”
这样琴瑟和鸣的细节想必使臣也乐于见到，回去复命的时候可多得些赏赐。
我苍白着脸对着两鬓花白的使臣微微一笑，后者顺势对我作了一揖。
送走使臣后，阿史那又乐此不疲地来折磨我。
“阿祉，我们大婚那日，我会将镇北侯请来，权当是你的娘家人了。”
我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害怕镇北军，更害怕镇北铁骑。
齐旭护着我逃出王帐的时候，北羌的主营外黑压压全是埋伏在夜色中的镇北军。
他们穿着羌人的军服，我竟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惊惧之余，我们不得不放弃了往北的可能。
我们从荒野小径一路向南，谁也不知道阿史那这盘棋究竟布了多久。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我，可能是因为我太蠢了。
又或者，我是他这场杀父弑君的大计中最后一颗棋。
“你怎么不说话？”
我望着他，从圣旨送来的那一刻到现在，我一直都没说过话。
他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眼底的迷离刹时褪去了大半。
“觉得恶心是吗？”
我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谢祉，你还不明白吗？你就是你父皇送给朕的吉祥物。”
“他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你的作用就是拴住我，拴住北羌。”
“你，只有朕。”
他似乎在嘲笑我的愚蠢，他步步为营，不费吹灰之力便在一晚同时拔掉了他恨之入骨的两个敌人。
而我，像个蹴鞠，被不同的人踢来踢去。
我甚至禁不住会想，若有一日阿史那被叛军杀了，我兜兜转转又会落到谁的手上。
“阿祉，叫朕一声夫君吧。”
他弯下腰来靠近我，鼻息喷到我的脸上，一阵搔痒。
“夫君，”
听到我没有任何波澜的声音，他怔了片刻，随即眉眼都泛起笑意。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笑容时，还是在围场上。
前一刻他还在冲着我笑，后一秒他就抬起弩射杀了一个汉奴。
“阿祉，我们的时间还长...”
“我想见齐旭。”
我动了动嘴唇，把方才没说完的话终于说尽。
他的笑容倏尔不见，眉头皱起来，盯着我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你要见谁？”
他掐在我腰上的手劲道加重了些，我笑了笑，平和地重复：
“我要见你的兄长。”
13
这不是没有代价的。
第二天我在地牢见到齐旭的时候，嗓子哑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的波斯猫受了伤，他原本无暇的躯体布满了细密的伤痕。
“阿祉...”
他瘫倒在地上伸出手想触碰我，我却不敢靠近他。
我身后站着面色冷峻的阿史那，他不动声色地搂住了我的腰。
翡翠色的琉璃眼，当惹雍措里一捧又一捧的清泉。
我最爱看他的眼睛，他那早逝的阿曼必是个带有柔然血统的西域美人。
然此刻翡翠里混了血，一条又一条可怖的血丝横陈在他眼眶里。
我那声阿旭叫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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