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向来和班里的同学保持距离,彼此之间交往可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倒也没什么傲气,只是难以与人亲近,总隔着层膜似的。故而,泛泛之交虽多,众人所谓“闺蜜”,却是没有的。
而这泛泛之交里,能察觉她不对劲的并不多。顶多也只是认为她在回味假期时光,不情愿开学而心情低落,调笑几句也就算了。即使意识到什么,交浅言深也不合适。
因此,即使是一同升入高中的同学,也没有清楚她家情况的。她不与人交心,自然也没有在这种时候可以倾诉、发泄的朋友。
江年只是默默承受着,缓慢地消化那些悲痛欲绝的事。
惊闻噩耗时,江年如鲠在喉,迷迷瞪瞪的,以至于听不清楚也想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呢?这到底是怎么了?莫不是在做梦?还是他们在胡言乱语呢?父母亲那样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她思绪如潮翻涌不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整天如提线木偶,丧失自主行为,只在那些奶奶们的指导下,跪在棺木旁哭。
外婆哭着哭着竟是昏厥过去了,旁边的人赶紧把她扶走休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造化弄人。
江年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眼泪可以流,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什么也没想,又什么都想了。她情绪缺失,迟钝地感知这一切,恍恍惚惚,整个世界好像都是黑白的,只有面前的棺木是一片刺眼的红。
黑布帘挂在门前,轻轻飘荡,火盆里纸灰一堆又一堆,白色的,时不时附在衣服上,落在地面上。人来人往,吵闹喧嚣,她听到房屋的悲泣。只有她、父母的房屋、那两副棺材是静止的,她感到一种深沉的悲伤,却失去了感知深刻的共情能力,只是流着眼泪。
她的一部分要永远留在这里了,陪伴她的父母,她为自己不能亲奉堂前而羞愧,却也知道,唯有活下去,才能更久地记住父母,才能通过她,让父母在这世界的痕迹留的再久一点。
江年冷静地想,她要好好活下去。
失怙失恃,孑然一身,如不由己的浮萍,又如易熄灭的烛火。
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夜深露重,虽是夏天,也有几分寒凉。江年跪在灵堂的草席上很久了,腿也麻木了,她断断续续的想起一些说不上重要的往事来。
奶奶买的粉色玩偶熊,某天醒来发现有颗塑料眼珠子掉了,大抵是睡梦中不小心蹭下来了。她那时虽小,却也没有哭闹,只是收好那颗黑眼睛,把熊摆在床边,不再抱着它入眠。
妈妈给新书包缝了个边袋,让她放水瓶,她欢欢喜喜地背着红书包,一步一跳地去上学。
过年放干鱼塘水捕鱼,大人们在水底拉着大网,捞起一条条大鱼,爸爸也会来外婆家参与。那些鱼在空气中扭动身躯,挣扎求存于渔网,只是并没什么用。捕到的鱼要早日做菜,毕竟用水养也养不长久。一条条鱼被困在小小的桶里,再也见不到昔日的鱼塘,只要踢一下水桶,它们就会奋力向前游。在那时的她看来,是有趣的。
她又感受到生命的可贵和奇妙了,她惊讶地想,自己仿佛完完全全摒弃了应有的难过痛苦之情,在思考更好地活下去了。这种做法确实很无情,也够残酷,她平静地作出评价。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此非人力所能扭转,上求神明,亦不得佑,无可奈何,顺应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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