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你怎么在这！」
陈胥弓着腰，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提着一大堆破烂要下车。
他边说，边四处徘徊，紧张的止不住揉着下巴。
我心里一惊，后背全是冷汗，生理性的恐惧让我无法忽视。
「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
思来想去，我堪堪憋出一句舍友结婚，我得去当伴娘。
「舍友？陈燕，你她妈脑子有病吧，就你还有朋友！」
大学四年，我没日没夜的赚钱，和同龄人完全脱轨。
偶然一次陈胥来学校堵我要钱，正好听见我舍友背后骂我。
后来，我实在住不下去，向辅导员申请换宿舍，这事得家长同意，我妈又转消息给了陈胥。
他盯着我，露出一抹没来由的笑容。
「你不会是想逃跑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陈燕。别和我撒谎。」
后面的人催我们快走，陈胥见此，生拉硬拽将我扯下车。
「赶紧跟我去退车票！」
车站人不多，但禁不住他闹，陈胥边走边问我卡上还有多少钱。
大学四年我一个月给自己留00吃饭，每个月准时全打到我妈卡上，剩下的两百多只够买一张车票。
陈胥大喊大叫，又是磕头又是蹬腿的说铁路部吞他钱。
「你们就是看我们小老百姓无权无势的，你们就不听我们办事，我们人也没上去，为什么钱不能还我！」
「我警告你，别找那么多借口，该是我的就给我，一分钱你都不能少了我，要不然我闹到你混不下去！」
他大概是穷途末路了，为了200块钱不择手段。
不过是我重生回来的第一天，陈胥已经被催债的毒打一顿。
回想起之前，他应该在家享受皇家待遇，我妈全心全意伺候他。
这次，没我挨家挨户的磕头要钱，估摸他不死，也得被人折磨着丢半条命。
一回头，我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转醒，跌跌撞撞的往这边赶。
我见状，早就偷偷的退出战场，提前报警。
「谁敢欺负我儿子？我告诉你们，我儿子可是在机关里工作，他动动嘴就能让你失业！」
「臭婊子，你今天必须给我儿子个说法，有娘生没娘养的小牲口！」
我妈一把将陈胥扶起来，张口双臂半搂着他。
她回头，郑重而坚定的说：
「儿子，有妈在，谁也欺负不了你！」
可她头发乱成团，脸上又挂着两个明晃晃的红巴掌，分外可笑。
陈胥赫然反应过来，觉得丢人。
我哪能如他的意，警察早就来了，为首的两个直接扑上去将他按到地上。
「你们干什么？滚开，别欺负我儿子！怎么不把这个小婊子给抓了！」
「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她欺负我们孤儿寡女啊！」
她越急越急，连气都喘不匀，还是哽着嗓子。
「我儿子是你们的同事，你们怎么能不帮着亲人呢？」
小警察笑了笑，反问：
「那就是公职人员知法犯法，名字报一下。」
陈胥脸一下惨白，他想挣脱，却又像溺水的鱼弹起来。
我妈只以为报上家名就能万事无忧，声音响亮到泛着回音：
「我儿子可是陈胥，有眼不识泰山的狗东西！」
看对方良久不说话，她得意的干笑两声：
「怎么，还不赶紧跟我们道歉！」
小警察蹙眉，盯着手机翻了半天，最后一摸脑袋，有些无措，嘟囔了一句哪有这个人。
「一个送去精神病院，一个拘留。」
再一看，陈胥早就气晕了。
6
「好久不见啊，燕子。」
小警察拍了拍我的肩膀。
「沈学长？你来这工作了。」
见到老熟人，我有一丝惊喜，更多的是安心。
新生报道第一天，有学长学姐帮忙拿行李，当时我正好加了他的联系方式。
最开始不知道怎么利用手头上的消息去挣钱，也是他一步一步教我。
可惜后来，他联系过我几次，想深入发展，我觉得配不上人家，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是啊，听说你在这个城市，我就来了，总想着能不能偶遇到你，没想到这么巧。」
「你还好吗。」
沈青淮顿了顿。
「你知不知道你哥进诈骗公司了？他根本就没有工作，这三年在外面欠了将近200多万。」
「我知道。」
「那你…」
他熄了声，一地无言。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你妈你哥肯定会吸你的血，看他们俩现在这个劲，估计这200多万都得让你还。」
「怎么办，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我总不能说我已经被他们害死过一次了。
「想摆脱他们吗。」
话题转变的猝不及防，我愣了一下。
沈青淮突然靠近，带着一股淡淡的柑橘气息，在夏日里无端乱了人的心神。
他弯腰，垂下的发丝坠到我的额头。
「那家诈骗公司国内国外都有涉猎，上边最近想从咱们市作为突破口，缺个白板的人进去。」
「说什么呢！看我被抓起来，你很得意是不是？」
「小贱人，你等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陈胥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薅着我的衣领往后拉。
「哎。」
沈青淮掏出警棍晃了一下。
「陈燕是重点关注对象，最近天天都要来派出所报道。对了，家暴是要被判刑的。」
陈胥冷不丁被吓住了，半晌没说话，那头又有警员传出来我妈醒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美梦，被突然叫醒，她现在只恨不得自己一气之下死了，又要上吊又要撞墙，在审讯室闹得不亦乐乎。
陈胥眸光深黑，两步跨过去，手掌恶狠狠地掐住她脖子，顾念着都是人却又生生忍住。
侧着身，沈青淮突然对我眨了眨眼睛。
肢体接触的一刻，有东西塞进了我的兜里。
一张发皱的纸条。
「私人联系方式，我随叫随到。」
7
陈胥先是将我妈暴揍了一顿。
隔着门，我只能听见我妈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
「儿子，儿子，我错了，别再打妈了。」
「错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老不死的！钱也没有你把我生下来干什么，生下来遭罪的吗！」
「你还怪我骗你，我还怪你给我生下来呢！你活该。」
「如果不是你非要我考公考编我至于被整成这样！」
他拳拳到肉，我妈拧开身子就要往我屋里进，我死死的顶住门。
「燕子，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哥要把妈妈打死了！」
「你开门啊！开门！」
上辈子，陈胥一拳打上我眼眶，我尖叫着逃跑，拼了命的往我妈身后躲。
可我妈两手死死地拽住我小腿，她嘴里念念有词：
「燕子，你就让你哥打一顿吧，打完你了，他心里舒服了，也就消气了。」
「咱们一家人从此以后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别那么小气，那是你亲哥。」
陈胥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个箭步冲上来拽着我的头发往地上摔。
我妈老泪纵横，却在我手指伸向她的那一刻，一把拍下去。
「燕子，你别怪妈，不是妈不想帮你，妈也害怕啊。」
我不奢求她过来帮我挡两棒子，哪怕她出去叫人，哪怕她去报警我都能接受，可她偏偏堵上耳朵，两眼一闭。
直到陈胥泄了气，用力跳到了我肚子上，我妈才肯从屋里出来。
她看了一眼，决绝的闪出门。
「燕子！你别装听不见！」
陈胥冷哼了一声：
「陈燕，你今天敢打开这个门，挨打的就是你！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我深呼吸了几次，平淡开口：
「妈你真是的，我哥可是你亲儿子，打几下的事就行了呗，到时候他消气了不就好了。」
「什么救不救的，我哥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你这话说出去多让人家笑话我们家。」
过了没多久，客厅传来一声惨叫，我慢条斯理的拿着医疗箱走出去。
我妈满含怨恨的盯着我，夹杂着一丝我要扶她起来的希冀。
「哥！」
我连忙跑过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你手打伤了怎么办，家里那么多工具你不用。」
陈胥抬眸，冷冷盯着我：
「你他妈倒是会做人，人都打完了，你来看我笑话！」
「哥你这是什么话，家里就你一个出息的，我不向着你向谁。」
为了表示我的忠诚，我直接拎起一瓶酒精洒在我妈身上。
她双目猩红，痛苦得浑身发抖，哽咽到说话都断断续续。
「疼…啊。」
「疼…」
「哥，他们不相信你，我可不是。我看警察局那些人就是嫉妒你比他们优秀才那么说。」
「还算你有点脑子。」
他嗤笑了一声，接着让我和他一起去公司报道。
「放他妈狗屁的诈骗，上边跟我说了，再过几个月的事我就真能进编制，别在这个关键时候给我闹。」
我连忙称是，又从柜子里翻出全家最后的几百块钱交给陈胥。
他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我妈竟然敢背着他藏私房钱，又把地上已经晕厥的老人薅起来，左右开弓。
陈胥吐了口唾沫，数了数几张票子夺门而出。
我也联系了沈青淮。
网布下了，就等陈胥往里钻。
8
我妈醒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舒舒服服给自己做了碗鸡蛋汤进肚，又睡了一觉。
她第一件事便是摇着身子起来骂我。
「你个挨千刀的小贱人啊，你妈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敢睡觉！」
「我就不该生下你，我真后悔！」
我笑着开口：
「与其在这骂我，还不如怎么好好想想，让你的好儿子别误入歧途。」
大概说对头了，她怕陈胥突然回家打她，声音骤然减弱。
「那怎么办？你告诉告诉妈。」
「燕子你上过大学，你是文化人，这个时候得怎么办？我不能被他打死啊。」
「妈，你自己显然是劝不动我哥的，不如把家里亲戚都叫过来呢。」
「虽然人家看不起咱们，但是在这种大事面前，你们毕竟血浓于水啊，他们不帮你还有谁能帮。」
这话算是说进了我妈的心坎里。
她点点头，却因为动作太大，抻着伤口不住流泪。
「行，那我明天就叫人来。」
我笑着递给她一个地址。
一夜无梦。
起床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陈胥发了消息催我赶紧去。
我妈也不在家，估摸半夜就去挨家挨户的联系人。
去的时候，屋里坐满了人。
岁数都不大，一个个排着队往里进，陈胥自愿当起了保安一职，疏散队伍。
「一会进去，你可得好好说话，这些人来历都不小，可千万别得罪了。」
他紧张兮兮的盯着我，手指不断摩挲。
等叫到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公司大方的给所有求职的包了午饭，花钱的吃肉，不花钱的馒头配咸菜，泾渭分明。
陈胥老早抢上前，狼吞虎咽。
直到领头的叫我进去。
对方不说名字，让我管他叫老师，故作玄虚的倒了一杯热茶。
「同学，你像铁路局，医院，工务段这种单位，还有跨境电商烟草局，只要你想，我都可以给你办。」
老师笑了笑。
「而且啊，还是正式编。」
陈胥狗腿子般点头哈腰。
「你应该没毕业多久吧，看着不像是工作过的样。」
「现在进这种单位不都得逢编必考吗？」
「啧。」
陈胥看对方翻了个白眼，当即呵斥我一声。
「那针对的是普通人，难道你想一年一年考这么浪费时间吗？咱这上头有人，一句话的事。」
「你就听哥的吧，跟我走，到时候上头一运作，不用笔试，直接面试的。」
「有远见的孩子都是这样的，镀层金嘛，何乐而不为呢？只要钱够，那都不是问题。」
他把表格推在我面前。
「看看吧，根据金额给职位的，你和你哥选一选？」
「咱们这时间短，流程快，慢的话也就3年，快的话一个月就好使了。」
听闻我说没钱，对方笑得更加开朗。
「你们都是祖国未来的栋梁之才。没钱怎么了？少年穷不代表将来就得穷，我这还有借贷服务，签了吧。」
「愣着干什么？陈燕，赶紧签字！蠢货！」
「天上掉馅饼的事都落你面前了，你还不知道做？废物。知不知道能进来多费劲！」
正当我想着怎么避免签字，我妈终于带着一众亲戚就来了。
9
「儿子！儿子，你出来，跟妈走！」
「陈胥！陈胥呢，我儿子陈胥！你们这些没良心的诈骗公司，吸人血挣钱你怎么敢的！」
老师吓得够呛，提着那些纸张就要走，听到叫的是陈胥的名字，又强撑着坐在凳子上竖着耳朵听。
「陈胥啊，妈妈不能让你再被骗了，你没听人家警察说他们都是骗子吗，你都被骗了200多万了，你不能再这样了！」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我想想，我岁数大了，现在你又要买房，又把我棺材钱拿走了，我怎么办！」
我妈一把鼻涕一把泪，扑通一声跪在门口。
家里带来的亲戚多半是岁数大的老人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剩下几个插嘴的，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二大爷，三舅，四姨，五奶奶，你们说句话啊！你们帮帮我儿子吧！」
「胥儿啊，你别让妈上火了，妈给你磕头了！」
一回头，老师看陈胥的眼神都变了。
「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你还敢报警？」
「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故意来框我的吧？」
他说着便要让周围的打手伺机而动，我妈却弹跳起身，蹦到他身前。
「你干什么！你骗人还有理了！你还想打人是不是！你们都杵在这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大家都被他骗了，他们这就是一个诈骗公司，他们不会帮你干事儿的。什么正式编制，什么五险一金都是假的。我儿子已经欠了200多万了，现在走在路上都怕有人打他，你们晓得不？」
「不信你们就去查一查，我儿子叫陈胥，前两天还因为这个事进警察局了！你们要是有良心就跟我一起把他们举报了！」
「陈胥你可真丢人！」
二舅突然喊了一嗓子，紧接着三姨大笑。
「多大人了，还信这种东西，前两天连个电话都不舍得给我们打，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现在可能好，求爷爷告奶奶了！」
「哎，我说陈胥啊，实在不行，你给我儿子磕几个头吧，他也能给你安排到正式编，你妈都跟我们说了，你连垃圾都吃呢。」
陈胥的脸青红交加，一丝理智都没有，扑上去恶狠狠地扯着我妈身上的肉，像一只野狗。
「老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他们没有骗我钱，我只需要再等一会儿，过几个月就好了！」
「你把他们都叫过来干什么？你是不是巴不得别人看我笑话？是不是看不得我过的好啊？」
「老子整死你！贱人！贱人！」
他声嘶力竭的怒吼，仍旧吓退了一帮来求职的人。
人群中，我突然看见了沈青淮。
他紧紧盯着我，生怕我受到伤害，看我回神，龇着大牙冲我傻笑。
再低头，我妈已经神志不清，牙被打的掉在一旁，两只手胡乱的伸着。
本以为事情接近尾声，可没想到，陈胥突然在深夜里闯入了家门。
「陈燕，你以为我不知道事情是你做的？」
10
陈胥一步步走上前，猩红的眼眸在黑夜里泛着诡异的光。
「她怎么知道我要在那办事，这事我只告诉过你，别人我都没告诉过。」
「怎么着，想卖了我和那小警察双宿双飞，还是嫉妒我天生比你优秀想毁了我！」
「你们眉来眼去当我看不出来吗！」
我想跑，却被他硬压着贴近墙壁。
陈胥提着刀，刀尖逐步向上。
「本来我是会有一个很光明的未来的，都怪你！从你来找我那天就变了，是你毁了我的！」
「陈燕，反正那边已经被我得罪透了，现在也不会给我找工作了，我也还不上钱，你说怎么办呢？幸亏你长的还不错，出去卖吧！」
「兄妹一场，你得帮帮哥哥！」
他手腕一转，刀尖割碎了我的衣服。
「我可以给你赚钱，你今天要是真给我杀了，你也逃不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要是从这走了，你不立刻就得报警！」
「陈燕，你她妈当老子傻是不是。」
借着月光，我看他表情松动了一瞬。
很微小，但他心动了。
「人活着才有希望，钱不是赚不到，但命只有一条，陈胥，你冷静点。」
趁着他收手那瞬间，我用最大力气将他从床上踢下去。
沈青淮从房门外冲进来，一脚给他踩在地上。
他拿出一副手铐，将陈胥牢牢扣在管道上。
「没事吧。」
沈青淮扑过来，立刻把外套披在我身上。
「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不晚。」
从遇见沈青淮那天，我就把手机紧急联系人设置成了他。
不过他来的速度倒是超过我逾期。
沈青淮的怀抱依旧让人安心。
我平静的盯着陈胥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的眼神。
「怪不了别人，陈胥，是你咎由自取。」
这事过后，陈胥被拘留1天，但我清楚，他还在做着一飞升天的美梦。
趁着这时间，我去看了我妈。
她躺在icu里，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陈燕。」
她咳了咳，有些悲哀。
「我要是死了，你好好对你哥。他没吃过什么苦，偶尔有做错事情的地方也是正常的。」
「你要养着他，直到你死。不然，我就诅咒你天天被噩梦缠身！生不如死！」
她欲言又止的盯着我。
「没什么想说的吗，看我现在这样你心里挺痛快吧。」
「问什么？」
我有些想笑。
「你不想知道我到底爱不爱你吗？」
「七岁那年，我发高烧，你领着陈胥过生日，一宿没回家，我肺炎感染被邻居送去了医院，侥幸捡回一条命。」
「你一点都不想知道我希不希望你活着吗？我告诉你，我不想，我希望你当时就死了，你的存在就是错的！」
看我没反应，她继而变得恼怒：
「你装什么！」
「没人希望你活下去，没有人！」
「哦，我没那么缺爱。」
我抠了抠耳朵示意听见。
「你攻击不到我，母女一场，我再提醒你一次，最好用最后一段时间想想怎么让你的好儿子活下去吧。」
命是我自己的，人生也是我自己的。
这道理我明白的晚，但是不迟。
11
陈胥出拘留所，直奔我妈病房。
我看着早就准备好的监控录像，吃着沈青淮准备的瓜果盘。
「妈，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他警惕的看着周围，小心翼翼。
撸开袖子，是新伤旧痕汇出的疤。
「我没钱，他们现在把那天的损失都算在我头上，我拿不出来，我还不起。只有你能帮我了，妈。」
「你放心，下辈子我还当你儿子，这辈子你就安安心心的去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
我妈惊慌失措的抬头，满眼蓄满了泪水。
「你岁数真大了也活不了几年，我早就给你买好意外保险，只要你死了我就能给他们钱，到时候人家直接就给我整进机关里！」
「你不想吗！难道你不想吗，这是咱们梦寐以求的事，妈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陈胥喃喃自语，脸上透着兴奋诡异的光。
「你…你为什么不把名字写成陈燕的？」
我妈一下哭出声，孱弱肥胖的身体猛的一动，竟是生生吓失禁了。
「写不了她，警方看的她死死地，我下不了手，再说写谁不都是一样的。」
「我是你妈！你真要杀了我吗。」
他拿出一根手指抵在我妈嘴唇上，示意她闭嘴。
「什么杀人，明明是你不看路自杀，今晚八点，东南大街，会有轿子去撞你。」
「我不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陈胥笑得逐渐癫狂，他用力摇晃着我妈的肩膀。
「你得死，你必须得死，就当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我是你亲儿子！」
「只要你死了，保险就落在我头上了，妈，你懂点事。」
我妈意识开始迷离，也不知道陈胥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再一睁眼，她自己喃喃自语。
「好，好，我死了，儿子你一定得活的好好的。」
「一定要让妈妈有个风光的葬礼啊。」
沈青淮一转身，手上端着两碟菜 看我笑得开心，他也坐过来问我怎么了。
「饭前乐一乐，好事自然来嘛。」
我合上手机，开始静待今夜的到来。
吃过饭沈青淮那边紧急出警，说是抓到了大部分诈骗团伙，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
次日清晨，路边有两具尸体。
据媒体报道，其关系为母子，目前判定为陈某及陈某母亲。
肇事司机于酒驾，当场被逮捕，可惜夜晚雾气重，偶尔经过几辆车都没有察觉到异常，两个人就这样忍着四肢断裂直到死亡。
银行卡响了两下，到账四百万，我立刻给保险公司的人大大点赞。
我妈临死终于不再想着她的好儿子，她太害怕了，抱着陈胥的腿死活不让他走。
不过这也功归于我天天给她下的精神致幻的药，她大概是抱着和陈胥同归于尽的念头，警察发现他们那时，她拽着陈胥衣服的手仍未松开。
那司机本身精神就有问题，不知道陈胥从哪找的人，只知道开车，完全不看人数对不对，正好便宜我了。
早在陈胥给我妈买意外保险那时，我顺手给他也买了一个。
我从来没有一刻停止复仇的念头。
他该死！
半个月后，诈骗公司的人全部被判刑，我作为旁听人员出席。
沈青淮穿着正装，棱角分明，帅的有些扎眼。
偶然一次我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说他做了一场梦。
梦里我死于大学毕业的那个夏天，他想替我报仇，顾及法律最后也没能手刃了陈胥这个畜牲。
「我失去过你一次了。」
赫然，一滴泪坠入我的衣衫。
一个月后，事情尘埃落定，我被评上了五好市民，警方又给我抛出了橄榄枝，问我打不打算留在机关。
机关嘛，我倒没什么兴趣。
反正我学习好，能力强，在哪都有人要。
趁着还年轻，手上还有几百万，我打算先享受人生。
偶尔沈青淮会收到我从天南海北寄来的明信片，也会满含幽怨的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陪他。
「不急，不急。」
路还长，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