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暴雨那天，姜语幽抱着高烧濒死的女儿被困在山路上。
当部队来救援的时候，她听见战士们的议论。
“齐上校对崔同志两母女真是好，在卫生所都快守一整夜了吧。”
上校齐凌云，是她的丈夫，是她女儿死前还在念叨的爸爸。
……
1980年，辽东民政局办事处。
姜语幽抱着女儿还温热的尸体坐在柜台前，递上了申请表，声音嘶哑。
“同志，我要跟我的丈夫齐凌云同志强制离婚。”
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叹息一声，只觉得又是个婚姻不幸的女人。
她柔了声音：“可以，强制离婚不会通知另一半，七天后如果你没有撤销申请，离婚证将由邮递员送上门。”
姜语幽木然点头：“好，谢谢同志。”
临出门时，那个工作人员好心提醒了一句：“妹子，我看你家孩子好像蛮不舒服，赶紧带她上卫生所看看吧。”
姜语幽脚步一顿，泪意顿时翻涌，她竭力忍住哽咽：“谢谢大姐。”
她抱着女儿走出民政局办事处，低声喃喃：“年年再等等，我很快就带你回到外公外婆身边，他们在你最喜欢的云南，我带你去看洱海……”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姜语幽一直在自说自话，旁人只当这是个疼爱孩子的母亲。
却没有人想到，她怀里的孩子早就死了！
昨天晚上，年年就一直在发烧，姜语幽想带她上卫生所时，屋外却下起了暴雨。
听说去卫生所必经之路上的那棵大榕树断了，被封了路。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时，齐凌云却套上雨衣就要出门。
“语幽，我去一趟崔同志那里，湘湘的腿前两天受伤了，一下雨就会疼。”
他口中的崔同志和湘湘，是齐凌云战友的遗孀、遗腹子，崔小琴和文湘湘。
姜语幽顾不上那么多，慌忙拦住他，语气哀求：“凌云，年年高烧不退，我们先带她去卫生所吧。”
齐凌云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年年，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但这时，年年强撑着睁开眼睛：“爸爸，我没事……”
听见女儿这么说，齐凌云几乎是马上答应下来。
“好，你在家等爸爸，回来带你爱吃的糖葫芦。”
齐凌云拨开姜语幽攥着自己衣袖的手，脚步匆匆的走出了大院。
想到那个消失在雨夜的背影，姜语幽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捏住，疼痛到无法呼吸。
齐凌云有没有想过，他在卫生所守着别人妻女的时候，自己的妻女却被困在了大雨里。
她永远都忘不了，年年在咽气的最后一刻还在问：“妈妈，爸爸给我带糖葫芦了吗……”
“齐叔叔，你真的会给我买糖葫芦吗？”
一道稚嫩的嗓音打断了姜语幽的回忆，她下意识看了过去。
军区卫生所门口，齐凌云正抱着一个小女孩从里面走出，脸上尽是温柔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