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段关于钟表内部构件运行原理的“交代”。

他张着嘴,一时竟忘了该喊什么口号,那副精心准备的批判姿态僵在半空,显得无比滑稽。

陈修文却似乎对周围的反应浑然不觉。

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微微蹙着眉,仿佛还在思考那个“叉瓦间隙”的问题。

他那双在批判牌重压下仍努力挺直的脊梁,此刻被一种无形的、对纯粹技艺的执着支撑着,竟在周遭的荒谬中奇异地显出一种无声的尊严来。

他用自己的语言堡垒,将一场疾风骤雨的批判,变成了一个无人能懂的、关于时间本质的孤独课堂。

批判会之后,陈修文变得更沉默了。

他依旧每天去他那间被砸得更加破败的修理铺,但几乎不再接活儿。

林场里也没人再敢把表送到他这里来。

他大部分时间就坐在那张旧木桌前,面对着桌上散落的一小堆零件发呆。

那都是从砸碎的挂钟和人们丢弃的坏表里,他一点点搜寻、捡拾、积攒起来的。

齿轮、发条片、螺丝、残缺的游丝、变形的夹板……它们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光泽,像一堆被时间遗弃的骸骨。

没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只见他常常一坐就是大半天,一动不动,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死死盯着桌上那些冰冷的金属。

他的手指偶尔会在零件堆里无意识地拨弄一下,发出细微的、清脆的碰撞声。

有时,他会突然拿起两片齿轮,小心翼翼地尝试将它们啮合在一起,屏住呼吸,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手术。

失败时,他只是轻轻放下,眉头紧锁,陷入更深的沉思。

那种专注,带着一种病态的偏执,仿佛周围的世界——林场的劳作、知青的抱怨、革委会的高音喇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唯有眼前这一小堆废铜烂铁,才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他像一尊被遗忘在时间角落里的石像,固执地用沉默和那些冰冷的碎片进行着一场无人理解的对话。

我有时会悄悄溜进去,坐在角落里看他。

修理铺里比以往更加安静,只有煤油灯芯燃烧时极其微弱的“滋滋”声。

空气中那股机油和金属的味道似乎也沉淀了下来,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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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