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只手,握着她刚刚旋松了弓毛的琴弓。
深棕色的弓杆,光滑微凉。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定,将琴弓,从那冰冷琴弦的压迫之下,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抽了出来。
弓毛擦过紧绷的弦,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顾屿舟的手掌失去了支撑点,被这轻柔却坚决的力道带得微微一晃。
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按在琴弦上的手,脸上闪过一丝愕然和难以置信。
苏晚握紧了琴弓,将它也放入琴盒,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她合上琴盒盖,再次发出那声清脆的“咔哒”锁扣声。
她终于站起身,拎起沉重的琴盒,转过身,正面迎上顾屿舟那双深不见底、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
排练厅顶灯的光线从她背后打来,在她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只有那双眼睛,在阴影里异常明亮,像燃尽了所有余烬后,最后一点冰冷的火星。
“指挥大人,”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平静,却又蕴含着千钧之力,“我练习过太多次告别了。”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他震惊、错愕、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恐慌的脸上缓缓扫过,像在做一次无声的最终巡礼。
“这一次,总该,”她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温度,只有彻骨的疲惫和决绝,“及格了吧?”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
拎着琴盒,肩膀挺得笔直,步履稳定地,一步一步,穿过空旷的、还残留着德沃夏克旋律余音的排练厅。
高跟鞋敲击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叩、叩”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顾屿舟骤然失序的心跳上。
她推开沉重的隔音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涌了进来,瞬间吞没了她挺直的背影。
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个她耗费了十年光阴的世界,也隔绝了顾屿舟僵立在原地、伸出的那只徒劳的手,和他脸上第一次出现的、近乎坍塌的神情。
***维也纳金色大厅的空气,仿佛被凝固的金箔浸染过,厚重、辉煌,带着几个世纪沉淀下来的音符的重量。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穹顶垂落,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瀑,倾泻在深红色的丝绒座椅和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