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老东西......”李姨嗔怪着抬眼,却见张叔正往锈铁盒里倒温水化干花颜料,指尖沾了抹淡紫,在围裙上蹭出团歪扭的印子。
他忽然从盒底摸出张泛黄的纸片,边角用线缝着半枚袖扣:“瞧,你当年给我补军装时,把袖扣缝反了,我愣是戴了半年才发现。”
纸片背面用铅笔写着行小字:“1964.3.7 她夸我补丁比王婶的密”,字迹被岁月浸得发毛,却仍能辨出末尾画的歪歪扭扭笑脸。
厨房飘来新烤桂花糕的甜香,儿媳端着瓷盘出来时,看见藤箱盖上摊着块蓝布——正是李姨年轻时磨破的那件衫子,如今被剪成了小宝校服的衬里。
张叔正用放大镜对着布纹瞧,忽然指着某处发亮:“看!
这里有根白头发!”
李姨凑过去,才发现是当年缝补时落进针脚的发丝,六十年过去,竟还缠着半粒未化的糖霜。
小宝突然把军功章挂在李姨脖子上,金属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年张叔退伍时,胸前勋章在阳光下晃出的光。
她低头穿针时,针尖忽然勾住袖套里侧的线头,轻轻一拽,竟拉出段藏青色布丝——是从“girl”缺的那个“l”上拆下来的,如今被绣成了小宝名字的首字母。
夕阳把缝纫机踏板染成琥珀色,张叔踩出的节奏忽然停了。
他从抽屉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叠得方方正正的信笺,边角焦黑的痕迹像朵烧不化的花。
“当年打仗时烧剩的半封信,”他把信笺铺在袖套上,“你写的‘等你回来缝袖套’,现在总算补上了。”
李姨指尖抚过焦痕,忽然看见信笺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行新绣的字:“For our boy”,针脚间落着几片新鲜的桂花,是小宝刚从藤箱缝里抖出来的。
隔壁王婶的喊声突然穿过葡萄架:“老张头!
你家桂花糕又烤糊啦——”张叔慌忙跳起来往厨房跑,围裙上的淡紫颜料蹭到袖套边缘,恰好补上了凤仙花缺的那瓣。
李姨看着他踉跄的背影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里落进片夕阳,恍惚间又看见六十年前那个躲在柴房的年轻小伙,袖口沾着蕾丝碎屑,正把磨破的蓝布衫往藤箱里藏。
此时缝纫机的“咯吱”声还在响,小宝趴在箱盖上数针脚,忽然指着袖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