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完全平息的、竹林中残留的丝丝缕缕怨气阴丝,以及父亲脊背上那根死寂竹节中,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被强行禁锢的残魂悸动。

一滴滚烫的血泪,混合着无尽的悲恸与沉重的宿命,从面具内婉婉的右眼眼角缓缓渗出,沿着冰冷木纹的沟壑蜿蜒而下,在面具下颌处,凝成一粒刺目的红珠,最终滴落在父亲僵硬的竹脊之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14日子如同寨子前那条浑浊的溪水,缓慢而沉重地流淌。

溪雾寨笼罩在一种劫后余生的死寂与挥之不去的惊悸之中。

失踪者的空屋被草草封死,如同大地上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偶尔有外乡人误入,总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注视,继而仓惶离去。

阿婉没有再离开。

她成了寨子的一部分,一个活着却如同已死的象征。

她搬回了老宅,阁楼上那口樟木箱空了,唯有几件奶奶留下的旧衣。

每天黄昏,当最后一缕天光被群山吞没,寨民们便会默契地紧闭门窗。

这时,一个身影便会准时出现在寨子通往祖坟竹林的小径上。

是阿婉。

她脸上永远覆盖着那半张深沉的乌木傩婆面具。

面具下的右眼,那道崩裂的墨线伤口早已愈合,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非人的眼眸——瞳孔不再是黄金色泽,而是彻底化为一种深邃的、近乎透明的翠绿色,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而成。

瞳孔深处,细密的金色纹路如同叶脉般交织流转,幽幽地散发着微光,能洞穿常人无法看见的阴怨之气。

这便是代价,也是力量——翡翠竹晶瞳。

她走过之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寨民们从门缝窗隙中窥视,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敬畏与无法言说的恐惧。

她不再是谁家的女儿傅婉婉,她是戴上了傩婆面具、以竹晶瞳镇守此方山林的“守傩人”。

她的目的地永远只有一个——那片埋葬着傅家先祖、也埋葬着父亲竹化残骸的祖坟竹林。

15夕阳的余晖如同熔化的金液,泼洒在层峦叠嶂的墨绿山脊上,却唯独吝啬地绕开了雾溪寨上空那一片常年不散的灰白瘴气。

寨子死气沉沉,唯有那株吊死过七张空白傩面的老槐树,在暮风中有气无力地晃动着新叶。

嘎吱——吱——老宅沉重的木门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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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