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却像看着一件需要处理掉的杂物,“这屋……队里会看着办。
你……”他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只是干巴巴地说,“自己……保重吧。”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最后一项任务,迅速转身,开始在屋里唯一一个破旧的木箱里翻找起来。
动作麻利,带着一种迫不及待要挣脱这里的轻快。
他翻出了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卷成一团,又小心地把那张入伍通知书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他收拾妥当,拎起那个小小的包袱,走到门口。
夕阳的余晖从门框斜射进来,给他年轻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
他停下脚步,背影挺直了一瞬,似乎想回头,最终却只是微微侧了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然后,他一步跨出门槛,身影融入了门外那片逐渐暗淡的暮色里。
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隙。
冰冷的晚风立刻灌了进来,吹得破窗棂上的旧报纸“哗啦”作响。
屋子里彻底空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冻彻骨髓的死寂。
水生走了。
带着他年轻的血肉和前程,走向一个没有“大娘”、没有十三个血碗的、崭新的远方。
而我,像一具被彻底遗弃的残骸,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冰冷的泥淖里,留在了这十三个沉默的、吸干了我一生的碗旁边。
黑暗彻底降临,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也吞没了我眼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亮。
只有肺里那破风箱般的声音,还在空旷冰冷的屋子里,一声,一声,徒劳地响着,如同最后的挽歌。
水生走后的日子,时间失去了刻度。
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
我蜷在冰冷的炕角,身下的麦草早已被病体磨成了齑粉,与泥土混在一起。
那口呕血的暗伤像是彻底撕裂了内里,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血丝,喉咙里永远堵着一团腥甜。
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一层薄皮裹着几根枯骨,稍微动一动,骨头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饥饿感早已被更深的衰竭取代,胃里只剩下一个不断塌陷的空洞。
孙三姑依然会来。
她佝偻的身影在清晨或黄昏最寂静的时候出现,像一道无声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