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个巨大的口子,震得整个房间都在瑟瑟发抖。

雷声滚滚,淹没了手机里妞妞惊恐万分的哭喊。

“妈!

妈!

你说话啊!

你那边打雷了是不是?

妈——!”

妞妞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最终被淹没在无边的雷声和风雪里。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刺骨的门板,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被揉皱、被体温捂得微热的诊断书,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发白。

纸张的边缘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那被反复凌迟的万分之一。

窗外的风雪似乎被那声惊雷激怒了,更加疯狂地扑打着单薄的玻璃窗,发出凄厉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

旅馆房间的灯泡随着雷声明灭不定,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我蜷缩的、扭曲变形的影子,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零零的鬼魅。

胃部的绞痛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蛮横地存在着,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不停地攥紧、撕扯,每一次收缩都带来一阵灭顶的窒息感。

喉头翻涌着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

腰部的剧痛也加入了这场狂欢,与腹部的绞痛交织缠绕,仿佛要将我的身体活生生地撕裂成两半。

妞妞惊恐的哭喊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与老周冰冷的“十八岁前别来添乱”、老太太刻薄的“拖油瓶”、小磊欢快的“坏阿姨终于走啦”……无数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密不透风的网,将我死死缠绕,越收越紧。

原来,这就是尽头。

婚姻的尽头,不是坟墓。

坟墓至少是一个安息的、有明确归属的地方。

而我,耗尽半生,离了一次,再结一次,像在茫茫戈壁上徒劳地寻找着绿洲,最终却发现,自己连一块能安心躺下、腐烂成泥的土地都未曾真正拥有。

我像一个无根的浮萍,一个被反复利用又无情丢弃的工具,在这人世间漂泊沉浮,最终落得个连埋骨之地都需摇尾乞怜的境地。

那张被我攥得死紧的诊断书,不再是纸,它是一块冰冷的墓碑,提前为我刻好了墓志铭:一生所求,皆为虚妄;所托非人,所爱别离;生无所依,死无葬地。

我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把额头抵在冰冷而粗糙的水泥地上。

地面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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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