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起来了,眼睛看着远处光秃秃的山,像是在看,又像是什么都没看着。

我爸张建军只留给我一个绷紧的后背。

鞭子不时甩个空响,驴子甩着尾巴。

进了城,街道乱得像鸡窝。

花花绿绿的招牌晃瞎人眼,喇叭声哔哔哇哇闹得人头疼。

高楼一座压着一座,把人挤成一条缝里的虫。

奶奶紧紧抓着我妈的胳膊肘,步子踩得飞快,生怕一个眨眼人就丢了,也像是被这陌生的喧嚣压得慌了神。

七拐八绕,奶奶领着我们钻进条又暗又窄的、飘着酸水味的小胡同。

尽头是扇油漆剥落的小门,连块招牌都没有。

奶奶熟门熟路地叩了几下门环,那声音干巴巴的,像敲在木板上。

等了好一会儿,门开了条缝,一张寡白寡白的、尖下巴的脸露了出来,细长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地在我们脸上溜了一圈。

“金花婶子?

进来吧。”

那人嗓子哑得像破锣。

屋里光线更暗,药味混着一股说不出的酸气直往鼻子里钻。

诊室小得憋屈。

穿白褂子的老头慢吞吞地放下烟袋锅子,眼神浑浊,指甲缝里还积着黑泥。

他捏住我妈的手腕,指头冰得吓人。

奶奶凑上去,声音压得低低的:“王大夫,劳您神,给好好断断,看看俺家这根苗…到底是不是个带把儿的?”

老头的眼皮撩了撩,含糊地应着,布满褐色斑点的指头在我妈瘦削的腕子上移来移去,半晌又让她躺下,掀起褂子下摆,在那个刚有些微凸的肚皮上按了几下。

屋里静得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终于,老大夫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胡子,几根稀拉的白胡子颤巍巍的:“脉象嘛,沉实有力…”奶奶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老头浑浊的眼睛眯了一下:“胎气鼓荡…”奶奶的腰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嘴唇哆嗦着,无声地重复着“带把儿”几个字。

老头却不再说了,只把烟袋锅子又摸出来叼上。

奶奶突然回过神,一拍大腿,赶紧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层层叠叠打开,里面是卷得整整齐齐的钱票子,花花绿绿。

她抽出几张面额最大的,几乎是强行塞进老大夫油渍麻花的兜里。

老头这才把烟袋从嘴里拿开,眼皮都没抬:“嗯…气足力沉,八成是添丁进口的好事。”

奶奶脸上那些刀刻似的皱纹,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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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