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宫装。
头发被梳成死板的高髻，插上几朵绒花。
脸上被涂了厚厚的粉，点了夸张的胭脂。
我看着铜镜里那个面目模糊、像个廉价泥娃娃的自己。
挺好。
越不起眼越好。
我们被带到一座很大很空旷的宫殿里。
空气凉飕飕的，带着陈年老木和熏香混合的沉闷味道。
金砖铺地，光可鉴人。
高处，隔着层层珠帘，隐约能看到明黄的袍角和凤冠的珠光。
压迫感，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秀女们排着队，五人一组，被太监尖着嗓子唱名，上前，行礼，问安。
声音此起彼伏，有的娇媚，有的清脆，有的紧张得发抖。
我排在靠后的位置。
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前面三寸地。
数着地上的金砖缝。
一块，两块，三块…前面不时传来皇帝或皇后简短的评价。
“这个，尚可，留。”
“声音太小，撂。”
“抬起头来…嗯，眉眼还算周正，留吧。”
“这个…太怯懦了，撂。”
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有人欣喜若狂，有人如丧考妣。
林娇娇上去了。
我听到她掐着嗓子，甜得发腻地请安。
“臣女林娇娇，恭请皇上圣安，皇后娘娘金安。”
上面沉默了一下。
一个威严的女声响起：“倒是个伶俐的。
皇上看呢？”
一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点漫不经心：“嗯。
留吧。”
“谢皇上！
谢皇后娘娘！”
林娇娇的声音激动得发颤。
她退下来时，经过我身边，下巴抬得老高，眼神里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下一个是柳如烟。
她上去的时候，腿都在抖。
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
“臣…臣女柳如烟…恭…恭请…”话没说完，就被皇后打断了。
“这般胆小畏缩，如何能侍奉御前？
撂牌子。”
柳如烟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几乎是被人搀下来的。
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终于。
轮到我了。
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秀女沈云眠，上前觐见——”我深吸一口气。
走了出去。
走到指定的位置。
按照嬷嬷教的，一板一眼地跪下。
额头触地。
冰冷坚硬的金砖，激得我一哆嗦。
我稳住呼吸，用最平板、最毫无波澜的声音开口：“奴婢沈云眠，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恭请圣安，娘娘金安。”
声音不高不低，没有任何起伏。
像在念一段干巴巴的经文。
说完，我就保持着跪拜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