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夜里,他听见两个河南口音的工人聊天:“咱老家有个村霸,被仇家灭了门,村民都看着,没人拦。”
他手里的砖“啪”地掉在地上,碎成块,像他爹后脑的伤。
第七年中秋,他在桥洞啃冷馒头,见两个穿校服的孩子分月饼,突然想起王家最小的娃,攥着糖倒在他脚边,糖纸飘起来的样子。
他把馒头塞进嘴里,噎得直翻白眼,眼泪混着煤灰往下淌——他给那娃糖时,说“好好学习,走出村子”,可他亲手把那娃的路砍断了。
第九年开春,工地上的搅拌机绞断了四川工友的手。
鲜血溅在阿峰脸上,腥气钻进鼻腔,和那天晚上王家的血一个味。
工友捂着断手惨叫,阿峰突然笑了,笑得发抖,直到被工头踹了一脚才停下。
他摸出手机,按下110,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我杀人了……在河南……杀了五口……”派出所的灯亮得刺眼,民警给他倒了杯热水,水汽模糊了他的脸。
他把柴刀鞘放在桌上,说“这是证据”。
民警问他“逃亡九年,为啥现在自首”,他指着通缉令上的照片:“你看我现在,和王虎有啥区别?”
照片上的阿峰,眼神里的狠劲,和王虎踹断他爹肋骨时一模一样。
审讯室的墙是白的,像灵堂的幡。
阿峰把柴刀豁口的故事说了八遍,说到最小的娃攥着糖时,突然捂住脸,肩膀抖得像风中的玉米杆。
第六章 哑证法庭的台阶是青石板的,被人踩得发亮。
阿峰戴着镣铐往上走,每一步都拖着响,像打谷场的石碾碾过心。
村支书带着村民来作证,见了阿峰都别过脸。
赵老栓拄着拐杖,猎枪没带来,枪管里的棉花据说还没掏,他说“怕走火,伤了人”。
王桂花的男人瘸着腿,手里攥着药瓶,说“我啥也没听见,那天睡得早”——他的腿是王虎打断的,药瓶里的止痛片,是用王桂花的银镯子换的。
只有李寡妇来了,提着个布包,见了阿峰,把包往桌上一放:“这是你爹给我的糖。”
包里是半包芝麻糖,糖纸泛黄,是去年冬天王满仓送的。
王满仓当时在雪地里站着,说“妹子,别寻短见,恶人有恶报”,李寡妇没接,他就放在窗台上,雪落了满身。
阿峰盯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