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国字脸民警,和身后的同事交换了一个沉重而复杂的眼神。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惨白如纸,精神几近崩溃的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
“秦同志,具体情况,还需要你跟我们回去一趟才能确定。”
“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这一句公事公办的话,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秦建国的身上。
他这半辈子,从枪林弹雨里走过来,一手创办了红星纺织厂,风里来雨里去,自认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可就在这短短一个晚上。
天,好像塌了。
家里的顶梁柱,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给生生抽断了。
宝贝女儿还在病房里躺着,是死是活,尚未可知。
一转眼,家里又死了两个人。
还是他的妻子,和他亲自邀请来的,美国来的工程师!
秦建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猛地转过身。
那双充血的、几乎要爆裂开来的眼睛,死死地钉在了身后那个鹌鹑一样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
冯姨!
“是……你……”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刚才,就在刚才!
这个女人还信誓旦旦地说,太太和林先生都没事,还一口咬定是大小姐自己在外面乱吃了东西!
可公安同志的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什么没事!
根本就不是没事!
如果不是烟烟命大,如果不是医院抢救及时……
那现在,躺在家里冰冷地上的,就不是两具尸体,而是三具!
他的烟烟,他唯一的女儿,也会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活活毒死!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秦建国的脑海里炸响,炸得他浑身冰冷,四肢百骸都涌上了彻骨的寒意。
而站在他身后的冯姨,在听到公安同志那句“一男一女,两具尸体”时,整个人就已经傻了。
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魂都好像被抽走了。
一男一女?
在秦家?
那不就是……太太李雪怡,和那个林工程师同志吗?
怪不得……
怪不得刚才大小姐跌跌撞撞从楼上跑下来,喊着救命的时候,整个二楼都死一样地寂静。
她当时还以为是太太和林同志在卧室里……没听见。
现在想来……
恐怕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就已经死在房间里了!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冯姨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扑通”一声。
完了。
真的出人命了。
她……她害死人了!
看着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冯姨,秦建国最后的理智彻底崩断。
他猛地伸出手指,直直地指向地上的女人,对着那几位民警嘶吼道:
“警察同志!”
“抓她!就是她!”
“她是我们家的保姆,晚饭是她做的!是她在饭菜里下毒!”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破了音,充满了绝望和悲痛。
“我女儿!我女儿就是吃了她做的饭菜,才中的毒!”
“她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现在还昏迷不醒!”
为首的国字脸民警,眉头紧锁。
他的视线顺着秦建国颤抖的手指,越过他,投向了那扇半开的病房门。
门内,雪白的病床上。
一个年轻的女孩儿正静静地躺着,了无声息。
她长着一张过分明艳的脸,此刻却惨白如纸,脆弱得像一朵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娇花。
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枕上,衬得那张小脸愈发没有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