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树冠最高处一根虬枝的阴影里,一个极其模糊的、由枯枝和纠结树瘤形成的轮廓,正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它像一个被抛弃的空壳,无声地随风微微摇晃着,在黑暗的背景里,勾勒出一个隐约的、扭曲的“人”形……下一秒,冰冷的、粘稠的、带着无数细小根须蠕动感的泥土彻底吞噬了我的头顶。
无边的黑暗和窒息淹没了所有感官。
只有那无数窸窸窣窣的低语在耳畔(也可能是直接在意识深处)汇聚成冰冷的洪流,带着母亲最后的叹息,也带着三百年来无数消散于此的魂魄的哀鸣:“乖孩子……来树下……陪娘亲……树底下……好冷啊……”声音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永恒的冰冷黑暗。
院子中央,那棵三百年的老槐树静静地矗立在惨淡的月光下。
它巨大的根系中心,那个刚刚拱开又迅速被蠕动根须抚平的黑洞,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平整、潮湿、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泥土。
只有几片被挣扎时带起的枯叶,散落在泥土上,在夜风中微微颤抖。
树冠深处,那模糊的人形轮廓随风轻轻晃动了一下。
院墙上,一张褪色的、被风吹雨打过的寻人启事一角,无声地卷起、剥落,飘向了黑暗深处。
照片上那个年轻男子温和的笑容,瞬间被浓黑的树影吞没。
无边的黑暗与冰冷是唯一的感知。
泥土黏腻沉重,带着腐殖质特有的朽烂甜腥,塞满了口鼻,扼住了咽喉。
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只能吸入更浓郁的死亡气息,冰冷刺骨的液体(或许是泥浆,或许是更糟的东西)呛入气管,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绝望的窒息感。
身体被无数冰冷滑腻、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根须紧紧缠绕、拖拽,仿佛坠入一个永无止境的冰窟。
那些根须的力量巨大而蛮横,勒进皮肉,骨骼在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它们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束缚,更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什么——体温、力气,甚至……某种更虚无缥缈、却更核心的东西。
意识像风中的残烛,在窒息的痛苦和刺骨的寒冷中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更深的沉沦。
母亲的呼唤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碎、密集、令人疯狂的嗡鸣和低语,它们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