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圈圈地树胶在日头下泛着浅黄的光,像谁哭干了的眼睛。

树桩后面堆着矿砂,父亲蹲在砂堆旁抽烟,说他不出去打工了,要在村里开个矿砂厂。

“以后,日子就好了。”

他把烟头摁在树桩上,火星子溅起来又灭了。

我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突然想起爷爷绑秋千时说的话:“树要扎根,人也要。”

村里的男孩总喜欢在放学路上堵我。

他们扯我的书包带,往我头发里塞沙砾,我攥着书包带不敢动。

以前他们也这样闹过,我会从周边的树上扯下带刺的枝条抽他们,把领头的男孩胳膊抽出血痕。

那天爷爷牵着我去了男孩家大闹了一场,把那根枝子往桌上一拍:“我家狗娃子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我那时候才感受到全身疼,脸也疼,爷爷心疼坏了,一向和气的爷爷再也没有给过那家人好脸色。

现在爷爷也没了。

我任由他们把我推搡到泥地里,看着衣服沾满泥浆,心里竟有种奇异的平静——或许他们闹够了,就能让感到很无趣,不再逗弄我玩。

回家时父亲正给矿砂机上油,看我满身泥污,眉头拧成个疙瘩:“又跟人打架?”

“没有。”

“没有?”

他扯着我的胳膊往村西头走,“去给人家道歉。”

我死死地抠着门框,指甲缝里的沙砾刺破指尖,渗出血珠:“我没错。”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犟嘴。

皮带抽在背上时,我盯着墙根那丛野菊想,原来疼是会分层的——皮疼,肉疼,还有种空落落的疼,从骨头缝里往外冒。

我喜欢深夜的时候坐在海棠树桩上看天上的星星,一颗、两颗、三颗......全都在一闪一闪地亮起。

虫鸣声在矿砂堆里阵阵响起,老师说从我们身边离开的亲人都会化作繁星,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当他们想念我们了,就会一闪一闪的告诉我们,他们一直在这里陪着我长大,我从来不是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的爷爷、小灰、母亲他们是天空中的哪一颗,只知道每一颗星星都在星空中闪耀,这个夜晚没有人会孤独。

他们一直都在我身边,就像树桩底下的根,即使地面上的枝桠没了,也还在土里悄悄盘着。

(三)父亲是个坚硬的男人,生活的重击他全部缓缓接下,不曾找人诉苦,也不曾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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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