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上一盏精巧的琉璃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我走到书案后,身体沉重地跌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长长地、带着浓郁酒气地吁出一口浊气。
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案一侧,那里立着一面磨得极为光亮的黄铜菱花镜。
镜中映出一张脸。
一张属于大胤摄政王沈砚的脸。
眉峰如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
金冠玉带,蟒袍加身,威仪棣棣,眼神深邃如寒潭,沉淀着十年权海沉浮的沧桑与……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这张脸,早已褪尽了当年侯府弃子的卑微与青涩,只剩下位极人臣的深沉与不可逼视的威严。
可这真的是我吗?
我死死地盯着镜中的影像,那被酒精蒸腾得有些模糊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时光的尘埃,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在破败小院里啃着冷硬窝头、在风雪中挣扎求生的少年。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积压了十年的、近乎崩溃的孤独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呵……呵呵……”低沉而嘶哑的笑声从我喉咙里滚出,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我伸出手指,带着醉意的颤抖,用力地点着镜中那个威严的影像,声音含混不清,却字字如同淬了血的冰锥:“沈砚?
哈!
……好一个摄政王!
好一个权倾朝野的沈砚!
威风……真威风啊!”
“可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宣泄,“你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
一个占了死人躯壳、窃了他十年光阴的窃贼!”
我猛地凑近冰冷的铜镜,鼻尖几乎要碰到镜面,滚烫的呼吸在镜面上呵出一小片白雾。
镜中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猩红的血丝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真正的沈砚……那个可怜虫……那个被踩在泥里的侯府弃子……他早就死了!
死在他那破院子冰冷的土炕上了!
是我!
是我这个异世来的孤魂,占了他的身子!
用他的身份,一步步爬到了这里!”
“什么步步为营?
什么翻云覆雨?
都是偷来的!
抢来的!”
我用力拍打着坚硬的紫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状若疯魔,“这泼天的富贵,这无上的权柄……都该是他的!
是他的!
可他在哪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