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饯罐的瞬间, 阿沅的小木槌砸偏了—— 石臼倾倒,晒干的玄参籽倾泻如黑雨。
小夭却笑了:“瞧这小泥爪印。”
地上滚落的新鲜柿果沾着泥灰, 分明是孩子踮脚在邻家树上摘的赔礼。
十七握住阿沅因愧疚发颤的手: “捣药需力透而心沉。”
药渣在厚茧与稚嫩掌心间无声传递。
廊下风铃摇动第三十七下时, 小徒弟新制的安神香囊已然悬在师父师娘枕边, 针脚歪扭如春蚕吐出的第一缕丝。
午后未时的阳光最是慷慨,明晃晃泼满了回春堂的后院。
药气、草木清气在温热的地面蒸腾弥散,几乎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
屋檐下竹筒引来的水流滴落在石槽里,嗒、嗒、嗒,自成节拍。
就在这慵懒的近乎凝滞的空气里,“咚——咚——咚——”一声又一声敲砸石臼的闷响,却极富生气地穿透而来,带着少年人独有的、使不完的笨劲儿。
小阿沅绷紧稚嫩的小脸,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那支打磨光滑的木槌上,砸向石臼里深褐色的玄参块。
每砸一下,饱满鼓胀的玄参便在滚圆的臼底颤抖跳跃,发出结实的、让人心安的碰撞声。
几只才学飞不久的雏莺在屋檐下的窝边不安分地扑棱翅膀,被这执着而单调的敲打惊醒,试探着亮出柔嫩的初啼,唧唧啾啾,竟与那石臼的闷响奇异地应和起来,在药香里织出一段崭新又生涩的春日和弦。
叶十七正俯身指点阿沅如何发力才能使药渣更细,他宽厚的后背隔着一层单衣,依旧能透出昔日鞭痕那微微起伏的疆界。
他专注地引导着小徒弟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温缓,讲解着药草经脉的纹理该当顺着什么方向着力。
石臼在他话语的间隙里安稳地发出“咚、咚”应答。
就在这时,木槌偏了一寸!
阿沅砸得忘情,眼角却正好瞟见石桌上敞口小碟里黄澄澄的蜜腌杏脯——那是晨起时小夭特意给他搁在药柜边的奖励。
一丝分神,仅指尖微微松动,那原本被叶十七半拢着扶稳的石臼竟猛地一倾!
“哐啷!”
干燥坚硬、色泽如墨玉的玄参籽和尚未碾透的褐色药块,连同那沉重的石臼,一同歪倒,倾泻而下!
黑色的颗粒、碎屑如泼洒的墨水,又似急坠的黑色冰雹,混着尘土飞扬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