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留的廉价烟味像一团污浊的雾,呛得林静喉头发紧。
她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走到窗边想透口气。
晚风裹挟着隔壁泼出的油腻洗碗水味、巷口垃圾堆的馊臭、以及远处飘来的烧烤浓烟,一股脑儿涌进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浑浊肮脏的空气进入肺腑,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冲淡了孙寡妇那些尖刻话语残留的芒刺。
<桌上的名片像一个无法忽视的印记,刺着她的眼。
三倍工资。
两千八。
小凯越来越沉的书包。
小磊因为穿着打补丁的戏服做成的校裤,被同学嬉笑后偷偷抹掉的眼泪……生活这块磨盘,早已将她碾得血肉模糊,容不得丝毫软弱。
尊严?
那是有钱人配享的奢侈品。
她如今活着的每一寸意义,都牢牢铆在两个孩子沉重的未来上。
即使前方是深渊,只要有根稻草垂下,她就得爬下去抓住它。
这个赌,她不得不打。
她蹲下身,重新打开那只破旧木箱,把里面的旧衣杂物小心地挪开,手指在底部摸索。
指尖触到厚实的纸面,她把那张尘封多年的剧团大合照抽了出来。
昏黄的灯光下,照片上褪色的红绸、高昂的头颅、夸张的舞台造型,都透着一股遥远年代的热烈与激情。
水袖翻飞的年轻姑娘们脸上洋溢着光。
林静的目光越过最前排自己略显青涩的脸庞,落在右后方的边缘位置。
照片有些模糊,但那个女子的神情像刀子一样锐利地刻进了时光里——她站得并不十分挺直,甚至有点微侧,眼神却笔直地刺向镜头深处。
那里面没有甜美的笑意,只有一股不折不扣的、冰一样的倔强,像寒夜里的篝火残烬,在无声地燃烧,透着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劲头。
照片右下角,不知何时溅上的几点凝固发黄的油渍,像难看的疤痕,正好落在那女子的眼睑下方。
油渍让那双有神的眼睛看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伤了。
她久久地凝视着照片上那双倔强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凝固的时光里汲取某种早已陌生的力量。
隔壁孩子的哭声渐渐弱了,孙寡妇也似乎骂累了,只传来模糊的絮叨。
城中村沉入一种喧闹过后的死寂深潭。
窗外那几枚倔强探头的小小花苞在微凉夜风里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