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猛地抓住了我的上臂。
力道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粗暴,甚至捏得我骨头生疼。
是周屿。
他把我拽得离他极近,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的须后水味道,以及刚才李曼留下的那股刺鼻玫瑰香。
他俯视着我,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冰冷的怒意,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沈薇,谁让你多管闲事?”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却只让我感到刺骨的寒冷。
手臂被他攥得生疼,那疼痛尖锐地穿透了身体的麻木。
我被迫仰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英俊的轮廓此刻只显得无比冷酷。
我张了张嘴,喉头滚动了一下,那股熟悉的腥甜味又涌了上来,被我死死压住。
我看着他那双盛满怒意和不解的眼睛,心里一片荒芜的死寂。
解释?
告诉他我卖了母亲的房子,只为了填补他公司的窟窿?
告诉他我拖着这副破败的身体,像个笑话一样站在这里,就是为了替他挡掉这些明枪暗箭?
多么可笑。
最终,我只是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把自己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臂,从他铁钳般的手掌里,用力地抽了出来。
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我没有回答他的质问。
一个字也没有。
只是垂下眼睑,避开了他那双几乎要将我凌迟的眼睛。
然后,转过身,挺直了那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脊背,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宴会厅那喧嚣刺目的灯光深处走去。
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碎裂的心尖上。
身后,周屿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
3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单调的滴答声,像在倒数着生命的沙漏。
惨白的灯光打在墙壁上,映得我的脸也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无边无际地压下来。
身体里的力气,正像退潮一样,一丝丝地被抽离。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钝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砂轮在肺叶里疯狂地磨。
护士刚刚拔掉今天的输液针头,手背上留下一个新鲜的、带着淤青的针眼,和之前密密麻麻的旧痕叠在一起,像一张残酷的地图。
化疗。
放疗。
那些昂贵的、带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液体注入我的血管,像一支支燃烧的军队,在我残破的躯壳里疯狂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