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面上,墨水淋漓的三个大字如同燃烧的烙印——林栋哲。

卡车卷着尘土驶远,巷口看热闹的棉纺厂女工堆里爆出叽喳声:“宋莹脑子进水了?

广州那是花花世界,吃人不吐骨头!”

奶奶枯树枝般的手指用力戳上我太阳穴,唾沫星子喷到我脸上:“听见没?!

林家都跑路了!

死心吧!”

“嘭!”

一声巨响。

黄玲不知何时抢过奶奶手中正要晾晒的湿尿布,狠狠甩在磨石地上,砸出一滩刺目的水渍。

她瘦弱的身体挺得笔直,盯着奶奶的眼珠子像两颗凝固的煤核:“我闺女——考定了大学!”

每一个字都如铁砧上锻打出来。

4枕下的英文菜单通知书送达那天,上海交大机械系的牛皮信封像烧红的铁片烙在我掌心。

奶奶坐在门槛上剥豆子,目光扫过信封上的校章,嘴角猛地抽动,转身抄起堂弟那张爬满红叉的试卷,刺啦刺啦撕得粉碎。

“赔钱货!”

纸片雪片般扬起,擦过我发烫的耳廓。

黄玲端着一锅刚蒸好的糯米饭立在天井中央,甜香浓郁如蜜,丝丝缕缕飘过那道矮矮的灰墙。

墙头上,空无一人,瓦片寂然。

深夜。

我枕下压着三样东西:一角洇透的志愿书(林栋哲撕下的那块衣襟,墨迹被汗水和时光浸染,油渍由金黄变作暗沉), 一块黏软的松子糖(早化了形,在油纸里拉出琥珀色的丝), 一页烫金的英文菜单(“The White Swan Hotel”——白天鹅宾馆)。

林栋哲的信随一场早春的薄雪而至,飞扬跳脱的字迹穿透信纸:“广州有会转的餐厅!

二十四层!

玻璃顶!

能看珠江!

等你来!”

铅笔头在菜单背面勾画力的分解图,油墨从纸背洇染开来,恰好落在菜单上“Sweet Osmanthus Cake (桂花糕) $1.50”的位置。

书桌一角摞着高三的习题集,墙角堆着棉纺厂淘汰下来的废弃纱锭卷筒——那是奶奶逼我纺线补贴家用的“工具”。

黄玲把它们都堆到床底看不见的地方,只在每晚的灯下递给我一缸热气腾腾的白开水,缸身也印着“奖给先进工作者”,缸底磕掉了一小块瓷。

那页菜单背后复杂的力学题草稿,在昏黄的灯光下渐渐清晰坚韧。

三分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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