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脸与我一样,只是缺了右眼——空洞里不断滴出墨色,在水中绽成一朵朵小烟。
她向我伸手:“把我写出去,我就完整。”
我握住她手,指尖却穿过,像握住一把凉水。
“写之前,你得先替我疼。”
话音落,五块铜板同时倒下,砸在我脚背,疼得我张嘴,水趁机灌进来,却不是水,是烟——烟里有高考前夜的台灯、护城河底的青苔、我妈在殡仪馆门口递给我的冰凉豆浆。
所有味道混作一句:“你为什么没救我?”
我呛得咳嗽,咳出一枚纽扣——第二颗,白塑料,边缘磨花,和方才周引给我的那枚一模一样。
纽扣在水里漂,漂到那缺眼的“我”面前,补上了她的瞳仁。
她眨一下眼,水立刻退潮,我重重跌坐在缸底,只剩胸口剧烈起伏。
青白灯笼悬在头顶,投下一圈圆光,像摩天轮最小的座舱。
第七章 七封未寄的遗书缸底干成了地窖,四壁挂满信封,黄、白、粉、蓝,颜色越暗,日期越新。
我抽出最旧的一封——写于三年前的六月十九,落款周引。
里面只有一行字:“如果我跳下去,你会不会终于看见我?”
第二封,写于同年七月,落款是我:“我替你把烟抽完了,呛得眼泪一直流,原来烟这么苦。”
第三封,写于贺澄,去年冬天:“我梦见你站在河对岸,朝我借火,我把打火机扔过去,却砸碎了冰面。”
第四封,老太太的笔迹:“鸡汤我煲了十八年,你一口没喝,如今我煲给空气,空气也不喝。”
第五封,空白的,没有字,只有半片湿烟灰。
第六封,是我妈五年前留下的,信封背面写着“给小七”,里面却是一张空白照片,照片中央被烟头烫出一个洞。
第七封,最厚,拆开是七页纸,每一页写着一个名字:周引、贺澄、老太太的儿子、我妈、我自己——最后一页,用红笔写:“你们把悔留给我,我把命赔给你们。”
我把七封信叠成一只纸飞机,朝灯笼火里投去。
火舌不卷纸,纸却在火中自己展开,像一朵被迫绽放的菊。
灰烬没落地,化为七粒红豆,落在掌心,滚烫。
缺眼的“我”在灰烬后微笑,右眼已完整,瞳仁里映着一只正在旋转的摩天轮。
第八章 摩天轮修理工青白灯笼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