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的淤泥!
求生的欲望瞬间点燃了残存的所有力气。
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从冰冷的死亡怀抱里一寸寸挣出,瘫倒在满是湿泥的河滩上,剧烈地呛咳,吐出带着血腥味的河水。
冷月高悬,照着这片陌生的荒野,也照着我劫后余生的狼狈。
褡裢没了,骡子没了,李德贵早已无影无踪。
只有彻骨的寒冷和刻骨的恨意,如附骨之疽,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几乎记不清那两三个月是如何熬过来的。
像个真正的乞丐,一路乞讨,打短工,甚至啃过树皮草根。
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烂,露出血肉模糊的脚掌。
支撑我的,只剩下王家那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和妻子倚门期盼的眼神。
当家乡那熟悉、贫瘠的土坡终于映入眼帘时,已是盛夏。
村口的老槐树浓荫如盖,蝉鸣聒噪。
远远地,我看见自家那低矮的土坯院墙,烟囱里飘着稀薄的炊烟。
我扶着路边的树干,大口喘息,汗水和泪水一起滚落,砸在滚烫的尘土里。
到家了。
这三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口,压住了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滔天恨意和一路的辛酸委屈。
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老奶奶娄秀芝正背对着门口,在灶台前忙碌。
她闻声回头,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四溅。
她整个人僵住了,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门口这个衣衫褴褛、形销骨立、如同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男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
过了许久,她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踉跄着扑过来,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破烂的前襟,指甲几乎嵌进我的皮肉里:“守仁?
守仁!
是你吗?!
老天爷啊……”她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李德贵那杀千刀的说你们到了苏州就分开了,他自个儿回来了,说你……说你……”她后面的话被汹涌的泪水淹没,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秀芝……”我嗓子干涩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
看着妻子瞬间苍老憔悴了十岁的脸,感受着她抓着我衣服那几乎要碎裂我骨头的力道,看着她眼中失而复得的狂喜和深不见底的后怕,我心底翻腾的恨意和想要倾诉的冲动,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碾碎,最终化为一片沉重的死寂。
我抬起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