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声中,我脱身出来。
电梯镜面映出一张45岁男人的脸,精心打理的发型,价值不菲的西装,眉宇间是常年累月积下的、属于成功商人的笃定和疲惫。
只是此刻,那笃顶裂了条缝,渗出底下黑沉沉的烦躁。
派出所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消毒水味道混着某种劣质清洁剂的香精味,闷得人头晕。
几个穿着另类、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半大小子蹲在墙根,旁边陪着几个神色惶惶或愤怒的家长。
老师迎上来,语速很快地说明情况,无非是争强好胜、口角升级、动了棍棒。
我没什么耐心听,目光扫过去,在长椅尽头找到了他。
张默靠墙坐着,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露出一截下巴,绷得死紧。
嘴角破了,颧骨上一块青紫,校服外套脏兮兮地揉在一边。
他听见动静,眼皮抬了一下,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井,又冷又空,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秒,就漠然地移开了,里面没有惊慌,没有委屈,甚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厌倦的冰冷。
那眼神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了我一下。
累积的怒火腾地冒起来。
“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非挑这种时候!
知道我今晚什么场面吗?
千万的订单!
够你……”后面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酒意和长期以来的失望,“够你躺十辈子了!
你就非得耽误我正事!”
他猛地抬起头,嘴角扯开一个极冷的、满是嘲弄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在你眼里,我的事,永远不如你的生意重要,是吧?”
一句话,堵得我心肺欲炸。
民警过来打圆场,流程走得很快,签字,赔钱,对方家长在我给出的数字面前迅速软化了态度。
一切都可以用钱摆平,一向如此。
一路无话。
车里的空气凝固了,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猛地打开收音机,想驱散这令人窒息沉默。
某个财经频道结束,切入一段音频,一个温和却有力的男声——后来我知道他叫王琨——正在说:“…很多企业家把公司当成终身事业,呕心沥血,这没错。
但请别忘了,孩子,才是你人生中最重要、最不可重来的一项事业……” “关掉!”
我厉声说,手指狠狠戳向屏幕。
声音戛然而止。
silence 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