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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又红又肿,像两颗熟透的桃子。
她的手里,还捏着一把小小的,银色的刻刀。
像一个握着武器,却不知该和谁战斗的士兵。
她就那么看着我们。
看着坐在地上的大姐。
看着一脸错愕的二姐。
看着我。
她的嘴唇动了动。
声音小得像蚊子,却清晰地,传到了我们每个人的耳朵里。
“模型胶水。”
她说。
“没有了。”
那一瞬间。
我看见大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征兆地,滚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
她只是看着三姐,看着这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妹妹。
然后,她慢慢地,伸出了手。
“没关系。”
大姐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没了,我们再去买。”
“买全世界最好的。”
“我们陪你。”
二姐也站了起来。
她走到三姐面前,犹豫了一下。
然后,她伸出手,用一种笨拙得可笑的姿势,把三姐手里的那把刻刀,轻轻拿了下来。
“你这个笨蛋。”
二姐骂她。
“是啊。”
三姐看着她,忽然笑了。
“我是个笨蛋。”
然后,她向后退了一步。
把那扇,隔绝了整个世界的门,完全打开了。
清晨的阳光,终于,毫无阻碍地,照亮了整个房间。
也照亮了,我们四个。
(四十三)阳光,像融化的金子,泼洒进来。
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们站在门口,像三个迟疑的闯入者。
而三姐的房间,就是她的世界。
一个,由灰色和悲伤,搭建起来的世界。
二姐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也愣在了原地。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房间了。
这是一个船坞。
或者说,是一个坟场。
地板上,书桌上,甚至床上,都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模型盒子。
那些已经完成的,像一具具沉默的骸骨,静静地陈列在架子上。
喷气式战斗机,虎式坦克,U型潜艇。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全都是灰色的。
没有涂装,没有编号,没有灵魂。
像一支支,从冥界驶来的幽灵军队。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那张被爸爸改造过的巨大工作台上,停着一艘船。
一艘巨大得,近乎恐怖的战列舰。
它的舰体已经初具雏形,无数复杂的结构,像巨兽裸露的肋骨。
我认得它。
爸爸的书房里,挂着它的海报。
大和号。
世界上最大的战列舰。
爸爸生前,一直念叨着,要等我们四个都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