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突然极其突兀地、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句:“那个邻居哥哥,后来怎么样了?”
沈念安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好像…搬家了吧?好多年前的事了…”
“哦。”江屿应了一声,又沉默了。视线重新回到那碗桃胶上,端起来,几口喝光了,糖水顺着他嘴角淌下一点点,他也懒得擦。
“甜吗?”沈念安看着他,心里有点发酸,又有点期待地问。
江屿放下碗,舔了一下嘴角,似乎在回味。然后,他看向沈念安,很认真地回答,语气平直得像在汇报军情:
“嗯。比缅甸的甘蔗甜。那里的糖纯度不够,掺沙子。”
“……”
沈念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所有试图营造的温馨氛围,被这一句冰冷突兀、带着血腥味的对比砸得粉碎。
她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那双看不出丝毫玩笑意味的眼睛,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终,只是默默地收起空碗,转身走回厨房,肩膀微微垮了下去。
江屿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
他好像…又说错话了?
阈值感知里,属于姐姐的那团温暖的能量场,似乎黯淡了几分。
他皱了皱眉,一种陌生的、类似于…烦躁的情绪,极轻微地拨动了一下他那根早已习惯于应对明确威胁的神经。
比应对狙击手和诡雷,似乎还要难一点。
这把沾满了血锈的钝刃,想要重新适应这柔软的刀鞘,道阻且长。
日子像沈家后院那口老井里打上来的水,波澜不惊,缓慢流淌。阳光一天比一天慵懒,灶台上的汤锅咕嘟声也变得拖沓。
江屿彻底瘫在了那张旧躺椅里,像是要把自己焊在上面。骨头缝里都透着一股被抽空后的懒。眼睛大多数时候半眯着,看苍蝇在天花板上画八字,看阳光从东墙挪到西墙,看沈念安窈窕的背影在桌椅间忙碌地穿梭。
除非必要,他绝不多动一根手指头。能指使沈念平去拿的酱油,绝不自己起身。喝水都恨不得等人喂到嘴边。那副理所当然的懒散劲儿,偶尔会让沈念平气得牙痒痒,却又在他偶尔懒洋洋瞥过来一眼时,莫名地后背发凉,把抱怨咽回去。
只有吃饭的时候,他会稍微“活”过来一点。依旧是沉默地狼吞虎咽,速度惊人,但眼神会专注在食物上。林秀芬变着花样炖的肉,熬的汤,他来者不拒,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都要用米饭擦一遍。像是在填补某种看不见的黑洞,又或者只是单纯遵循身体对能量最原始的需求。
沈念安渐渐摸到点门道。不能跟他提以前,不能太刻意地关心,更不能试图窥探。就当是喂一头受伤后格外沉默、且极度懒惰的野兽。她把晾好的温水放在他手边,把挑干净刺的鱼肉拨到他碗里,在他盯着虚空发呆时,顺手把滑落的薄毯重新给他搭回肚子。动作自然,不多话。
江屿接受这一切,如同接受阳光会照常升起。偶尔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算是最高级别的谢意。
这天下午,巷子口传来收废品的老头沙哑的吆喝声,三轮车的铃铛叮当作响。
沈念安正在清点柜子里的干货库存,对着单子嘀咕:“…虾皮快没了,紫菜也见底了…诶,阿屿,”她很自然地扭头朝躺椅方向说,“一会儿我去趟批发市场,你有什么想吃的没?给你带点薯片?还是那种辣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