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更鼓骤停,雪也停了。
抱厦寂然。
案上铜炉雪水已干,结一层薄冰。
沈砚冰跪坐于地,胸前衣襟微焦,仍护着那点残灰。
他取过钢笔,拧开一看,墨胆已裂,只余一滴墨,像凝固的泪。
他以指尖蘸墨,在冰面写下:“今月曾照我。”
冰面极寒,墨滴成霜,字却分明。
灯芯“啪”地一声,爆出最后一点火星。
远处鸡鸣初起,东方微露蟹壳青。
沈砚冰起身,披起鹤氅,踏出抱厦。
雪上脚印,一行深,一行浅,最终汇成一条单线,延伸至不可见的黎明。
他低声,如立誓,如自语:“等我。”
11 今月曾照旧新人申城三月,乍暖还寒。
福州路古籍书店阁楼,一排落地钢窗筛进薄金般的斜阳。
沈砚冰裹着灰呢长衫,袖口磨得发白,正俯身整理新到的《红楼梦》脂评本。
他指尖抚过扉页那幅“绛珠仙草”插图,墨线里一点朱红,像极了昔年潇湘馆灯下的泪痣。
——十年一瞬,旧梦未醒。
楼梯轻响,有人拾级而上。
“打扰,请问脂评本还有吗?”
声音清软,带一点吴侬余韵。
沈砚冰回头,呼吸倏然一滞。
女子二十出头,短发微卷,米白风衣,颈间一颗朱砂痣,像雪里遗落的梅。
她低头翻阅书页,指尖停在“绛珠仙草”图上:“咦,这画上的女子……倒像我梦里故人。”
沈砚冰喉头发紧,半晌才道:“姑娘说笑了,草木无情,何来人形。”
女子抬眸,瞳仁澄澈,映着他微颤的影子:“可我梦里,她叫我莫哭。”
阁楼顶,有一方小露台。
沈砚冰取出随身保温杯,内盛去年冬藏的梅花雪。
“雪水无根,清茶有骨。
姑娘愿试一杯否?”
他取两只白瓷盏,注水七分。
茶是最普通的龙井,却在雪水里舒展开碧翠的春山。
女子捧盏,轻啜一口,眉尖微蹙:“苦后回甘,像忘了一件事,又忽然想起。”
沈砚冰低笑:“那便再忘一次,再想起一次。”
夕阳沉到书架背后,尘埃在光里起舞。
她抬眼,朱砂痣在暮色里一点红:“先生,你相信前世吗?”
沈砚冰深深看她,眼底潮生:“若前世不可得,便从此生开始。”
楼下霓虹初亮,人潮声隐约。
女子合上书,伸个懒腰:“我该走了。
雪水茶很好,下次还来。”
沈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