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跌撞着挪到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手肘重重地撑在桌面上,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冷汗,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
陆琳琅从短暂的惊愕中迅速回神。她放下手中的抹布,快步走了过来,眉头微蹙,眼神里是真切的询问和关切:
“先生?您……还好吗?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她的眼睛很亮,像浸在清澈溪水里的黑曜石,此刻映照着眼前这位陌生客人极致的狼狈。
那股温暖的食物香气,如同穿透厚重阴霾的微光,奇异地穿透了陈硕腹腔内翻江倒海的剧。丝丝缕缕,执着地缠绕着他痉挛抽搐的胃壁。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尖锐的痛楚,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抵御这无休止的折磨。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被冷汗和生理性的泪水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影。
朦胧中,一个陌生的女人映入眼帘。她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随着关切的表情若隐若现,像盛着温柔的湖泊。
还有她那声音——平淡,真诚,没有一丝矫揉造作,只是纯粹地表达着关心:“先生,您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一直强撑着的坚硬外壳,在这剧烈的生理痛苦和突如其来的温暖面前,如同被重锤击中,轰然崩塌,碎落一地。
他张了张嘴,想回应这份陌生的善意,喉咙却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一丝声音。
一股更猛烈的眩晕和恶心如同海啸般排山倒海袭来,眼前骤然一黑,最后一丝力气也被彻底抽空。
高大沉重的身躯,不受控制地、直直向前栽倒。
“先生!”陆琳琅惊呼出声,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几乎是本能地甩开手中的抹布,顾不上矜持冲上前去。在陈硕的身体即将重重砸向冰冷坚硬的地砖前一瞬,她用自己单薄的身躯,奋力顶住了他沉重的肩膀和胸膛。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没让他倒到地上。
陈硕最后残留的一丝意识,是跌入一片带着淡淡皂角清香和食物暖意的柔软之中,那气息奇异地安抚着翻腾的胃。
紧接着,那个温和的嗓音因焦急而拔高的呼唤,穿透了嗡嗡作响的耳鸣:“林业!快!拿杯温水来!”
下一秒,无边无际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只有胃部那持续不断的、尖锐如刀绞般的剧痛,成了意识沉沦前唯一鲜明而残酷的烙印。
在这片被痛苦和黑暗笼罩的深渊里,那扇透着暖黄灯光、散发着“邻家味道”的小门,却像茫茫冰海上唯一可见的、微弱却固执燃烧的灯塔,成为混沌中唯一的光源。
陆琳琅看着怀里彻底失去意识的陌生男人,脸色煞白,手足无措。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
天啊!一个陌生男人在她的小店里晕倒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简直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慌让她声音都微微发颤。
“陆姐,水来了!他怎么了?”林业端着一杯温水急匆匆跑过来,看到这情形也吓得不轻。
“林业,快,掐一下他的人中!试试看!”陆琳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此刻她只能想起平时在网上偶然看到的急救知识,病急乱投医。
“好!”林业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俯身,用拇指在陈硕的人中穴上用力掐了下去,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陈硕喉咙深处溢出。在穴位强烈的刺激痛感下,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映出两张写满急切与担忧的脸庞。
“先生!您醒了!太好了!”陆琳琅大大松了口气,悬着的心落下一半,连忙将手中的温水杯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唇边,“快,先喝点温水缓缓。”
陈硕没有抬手去接——他发现自己连控制手指都异常困难,指尖还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只能就着陆琳琅的手,顺从地、小口地啜饮了大半杯温水。温热的液体顺着干涸的食道滑下,那翻搅不休的胃竟奇迹般地得到了片刻的安抚,强烈的呕吐感暂时退潮。
昨天应酬灌下的烈酒早已将胃壁灼烧得脆弱不堪,回到家时已是强弩之末,偏偏莫娴还在那时纠缠不休,阴阳怪气地闹腾,他心烦意乱,连药都没顾上吃,只勉强喝了梁婶端来的小半碗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