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军华在门外被刺骨的寒风抽打了快半个小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冻得牙齿咯咯打架，感觉手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他终于扛不住，带着浓重的哭腔，像条丧家之犬般再次拍打着西屋的门板：
“叶子，叶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开开门吧，我快冻死了。让我进去暖和暖和吧……呜呜……”
门内沉默了几秒，终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章军华心头一喜，迫不及待地就要往里冲。
“慢着！”林叶子冰冷的声音响起，她瘦弱的身影堵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冻得青紫哆嗦的模样，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章军华被堵在门口，冷风嗖嗖地往门里灌，他冻得直跳脚：“叶……叶子，让我进去吧……”
林叶子仿佛没看到他冻僵的样子，目光越过他，落在院子中央那个被积雪半掩的石墩子上，语气平淡地吩咐：
“想进来可以。半夜孩子醒了要尿尿拉屎，尿桶搁炕底下太低了，我弯腰不方便。你去把院子中间那个石墩子搬进来，放到炕边上。以后尿桶就放那石墩子上，省事。”
章军华一听，愣住了。
搬石墩子？那玩意儿死沉死沉的，又冷又硬，他下意识就想拒绝：“这大冷天的……明天搬不行吗……”
“不行！”林叶子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就现在。搬进来，你就能进屋。不搬，你就继续在外面冻着。你自己选。”她说完，作势就要关门。
“别，别关门！我搬，我这就去搬！”章军华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犹豫。
冻死和搬石头，他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雪里，扑到那个冰冷的石墩子前。
他吸了口冷气，搓了搓冻僵的手，弯下腰，双手抱住那个沉重的石墩子。冰冷的触感瞬间刺透了他的双手，冻得他一个激灵。
他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吭哧吭哧地往上抬。石墩子比他想象中还沉，他憋红了脸，青筋暴起，才勉强把它抱离地面一点点，踉踉跄跄地往西屋拖。
刚才被冻得半死，现在又使出全力，章军华只觉得眼前发黑，手臂酸麻。
他吭哧吭哧地把石墩子拖到西屋门口，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挪过门槛，弄进了屋里。
“放这儿行吗？”他气喘吁吁，指着炕沿边的一块空地，汗水混着雪水从额角流下，浑身冒着热气，像条刚被捞上岸的落水狗。
林叶子扫了一眼那个带着细微裂缝的石墩子，终于进了她屋，心头那块大石轰然落地，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瞬间涌遍全身！
成了，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她强压下几乎要溢出的狂喜，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微微颔首：“嗯，就放那儿吧。”
章军华如蒙大赦，赶紧把石墩子墩好。其实，刚才他在门外冻得实在受不了，也不是没想过别的办法。
他趁着林叶子还没开门的时候，曾偷偷跑去敲东屋的门，声音同样带着哭腔：“妈……妈……开开门啊。外面太冷了，让我进去暖和暖和吧……”
里面传来章老太冰冷带着怨恨的怒骂：“滚，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混账东西！找你媳妇去，别来烦我！冻死你活该！”
章军华当时的心就凉了半截。他没想到，连一向疼他的亲妈，在这种时候也对他关上了门，不管他死活。
走投无路之下，他才又跑回去，更加卑微地哀求林叶子。
此刻，终于得到进屋的许可，章军华几乎是扑到炕边的。
他手忙脚乱地甩掉冰冷的棉鞋，袜子都顾不上脱，掀开被子一角就拼命往里钻。温暖的被窝瞬间包裹了他冻僵的身体，那舒服劲儿让他差点呻吟出声。
他蜷缩在炕尾，贪婪地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暖意，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而林叶子，则站在炕边，目光沉沉地落在那个静静伫立在炕沿边的石墩子上。
她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缓缓勾起一抹畅快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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