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云逍下意识地想去抓他的扇子，手却捞了个空。
他便借着这个慌张的动作，用袖口狠狠抹过眼角，像是要擦去什么不存在的灰尘。
可那股灼人的湿意，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再抬起脸时，唇边依旧挂着那抹惯常的淡笑，只是眼尾红得吓人，像沁了血。
温瑶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对紧紧相拥的母女。
看着她们周围那浓得化不开，插不进一丝缝隙的亲情。
一滴泪，终于从她眼角滑落。
这滴泪里，有羡慕，有释然，还有一个被她偷偷藏了许久的梦，碎掉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偷来的这一切，该还回去了。
禾软软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
她能闻到柳书婉身上和桂花糕一样好闻的香气，混着泪水的咸湿味道。
她有些茫然地伸出小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学着哄小猫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柳书婉的后背。
“呼噜呼噜毛，不哭哦……”
这一声软糯的安抚，让柳书婉的哭声一顿，随即化作了更加汹涌的泪潮。
就在庭院的情绪即将彻底失控时，一道清冷的嗓音，自月洞门处响起。
“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阙翊安不知何时已静立在那里。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上镀了层浅金。
他缓步上前，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走到了那对相拥的母女身旁。
他解下自己身上那件质地柔软、带着淡淡药香的墨色外袍，动作轻柔地披在了禾软软的身上。
外袍不大不小，恰好将那朵惊心动魄的梅花，连同这母女相认最脆弱的时刻，一同遮盖了起来。
禾软软从那个温暖又让人窒息的怀抱里探出个小脑袋，看到他，眼睛一亮。
“安安！”
阙翊安对她微微颔首，然后才抬眼看向面前悲喜交加的禾家众人。
他对着几乎站立不稳的柳书婉和两位眼眶通红的公子，平静开口。
“国公府今日家事繁杂，看来，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叙一叙旧了。”
阙翊安的出现，让这几乎失控的场面有了一瞬的停顿。
他身上那份皇子特有的清寒气度，如同一阵凉风，吹散了些许庭院中沸腾的热意。
禾家兄弟总算回过神，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禾承毅出面，将众人请入了待客的正堂。
一路之上，柳书婉的胳膊就没松开过，她死死抱着怀里的小人儿，仿佛一松手，这个好不容易寻回的珍宝就会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泪水断了线般滚落，很快浸湿了禾软软肩头的衣料，也洇湿了她自己的前襟。
“绵儿……我的软软……”
“是娘亲没用，是娘亲没护好你，让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
正堂内，下人早已被遣退。
禾承毅和禾云逍一左一右守着，两个在外面威风八面的国公府公子，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能笨拙地替母亲顺着气。
“娘，您……您慢点，仔细身子。”
禾承毅的声音都哑了，这个在沙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未曾变色的少将军，此刻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得艰难。
禾云逍也收起了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看着紧紧相拥的母女，喉头阵阵发紧。
他想说句俏皮话缓和气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阙翊安静静立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
他的目光掠过那对母女，落在了角落里脸色苍白如纸的温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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