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父亲的生命,而是那个肮脏的秘密本身。
“所以,他求你让他解脱,你就答应了?”
我追问道,“你就那么轻易地……结束了他的生命?”
“轻易?”
陈锋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他苦笑了一下,“薇薇,你知道做出那个决定,我有多痛苦吗?”
“他最后那段日子,已经完全没有人形了。
肾衰竭引发的并发症,让他全身浮肿,皮肤溃烂,每天疼得在床上打滚。
他求我,拉着我的手,求我给他一个痛快。
他说,他这辈子作恶多端,这是报应,但他不想再这么毫无尊严地烂下去。”
陈锋的声音哽咽了:“我给他注射氯化钾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你知道吗?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人。
可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祈求解脱的眼睛,我拒绝不了。”
“他说,这是他还我的。
他还我帮他保守秘密,还我照顾你这五年的恩情。
从此以后,我们两清了。”
两清了……多么讽刺的三个字。
一条人命,一个持续了五年的谎言,一句“两清了”,就想抹去所有罪孽吗?
“陈锋,”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犯了罪,杀人,骗保,包庇……你以为这一切都能被掩盖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我知道。”
他说,“从我做出选择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我把所有事情,都写在了一封信里。
包括当年的真相,这些年的账目,还有……我对你的忏悔。”
他从茶几下层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我,“我原本打算,等我处理好一切,就把这个交给你。
然后去自首。”
我接过那个信封,很厚,很沉。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去了?”
我问。
他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脆弱的祈求:“因为我舍不得你。
薇薇,我想再多看你几天。
就几天。”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恨他吗?
当然恨。
他欺骗了我,利用了我父亲的罪恶,构建了一个虚假的幸福城堡。
可……我又能完全地、纯粹地恨他吗?
我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深情,我知道,他对我的爱,是真的。
只是这份爱,从一开始就沾染了原罪,长成了一棵扭曲的、无法见光的毒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