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礼,原来是为了这个。
为了给三个孩子一个堂堂正正的出身。
她走的每一步,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为了她自己。
这个女人,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却又把所有的柔软和铠甲,都给了那三个孩子。
疯子?
这要是疯子,那全天下的正常人,恐怕都得羞愧死。
战霆舟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这个沈知禾,和他想象中那个只会哭闹撒泼的歇斯底里,可真是不太一样。
有点意思。
不,是相当有意思。
另一头,陆家老宅已经翻了天。
堂屋里,空气呛得能拧出水来,全是烟屁股和劣质白酒混在一块儿的味儿。
“哗啦——”一声巨响,陆家老大,陆承业,一脚踹翻了屋中间的茶几。
玻璃碴子混着热水瓶滚了一地。
陆承宇就那么陷在藤椅里,手里攥着半瓶二锅头,酒水顺着没刮干净的胡茬往下滴。
烟灰缸里的烟头早就堆成了山,地上几张盖着红戳的文件被踩得稀烂,上头写的,全是陆家兄弟几个被处分的通知。
陆承业眼睛通红,指着他的鼻子骂。
“老三!你跟老子说,你到底得罪谁了!”
“我在供销社干得好好的,采购科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说停职就停职!还说我投机倒把?”
陆承宇的二嫂撑不住了,靠着墙角就往下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们家老二……老二的副科长也给撸了!领导说有人举报他贪污,就为了那几斤粮票、两盒点心……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陆家老二陆承安气得脸都青了,一把将他媳妇拽起来,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动也不动的陆承宇。
“肯定是你惹的祸!在钢厂医院仗着咱爸是后勤主任,眼睛长头顶上,看谁都不顺眼,这下好了,踢着铁板了吧!”
“放屁!”
陆承宇倏地摔了手里的酒瓶,玻璃渣子混着酒液四处飞溅。
“老子行得正坐得直!”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一股酸臭味弥漫开来。
“要我说……是老头子自己屁股不干净,被人抓住了把柄……”
“你还有脸说!”
陆承业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把他从藤椅上拎起来。
“爸现在还在局子里关着呢!你倒好,在这儿喝大酒!”
“我听说……”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二嫂突然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恐惧的神情。
“我听我娘家那边的亲戚说……是上面有人要一竿子打死,要整咱们陆家……”
上面的人?
陆承宇醉醺醺地摆了摆手,想把大哥推开,嘴里含糊不清。
“扯淡……咱们陆家……在钢厂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
他那被酒精泡得迟钝的脑子,突然像被针扎了一下。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除非……”
“除非什么?”
陆家几口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陆承宇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推开他大哥,跌跌撞撞地走到窗户边。
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院子里那棵老槐树光秃秃的。
他的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脸。
那张脸,曾经蜡黄憔悴,如今却清凌凌的,像淬了冰的刀子。
沈知禾。
不可能……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酒精带来的重影和窗外的昏暗搅和在一起,让他一阵反胃。
再定睛一看,楼下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空空如也。
“老三!你倒是说啊!除非什么!”陆老大等得不耐烦,一嗓子吼了过来,唾沫星子差点喷到陆承宇后脑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