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白的手指,懒散地挽着他胳膊,行走间却小心避开他受伤的手掌。
线条优美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等会先给他求平安签。
元钺又想到那一锦盒绢花……
桩桩件件,无不印证着,她是真心期盼他平安顺遂。
元钺周身郁气彻底散去。
郗灵鸢唇角勾了勾。
还挺好哄。
不错不错,知情知趣,甚合她意。
到达荷花池,等待求签的人,已经排起长龙。
郗灵鸢最不耐烦枯等,扁扁嘴道:“好多人呀,要不我们……”
她本想说“我们走吧”,却捕捉到元钺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彼此距离很近,元钺亦看清她玲珑的鼻尖,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我想到了!”
“我们走吧!”
两人异口同声,郗灵鸢先是一愣,旋即笑起来。
元钺眼神软了软:“想到什么?”
“我有一好友曾是女冠,教我画过平安符,待我回去给你画一张,再诵经祝祷九日,便可……”
郗灵鸢说到此处,愉悦的嗓音倏地变轻,眉眼间涌现落寞。
“我说傻话了,九日后,我们怕是已分道扬镳,天各一方了。”
元钺心脏似被揪了下,几乎立刻要出言安慰,但话到嘴边,陡然清醒。
过不了几日,待邬明备好谢礼,他便要北上返回长安,重掌东宫,报阿娘和阿兄的血海深仇。
而她,南下去蜀州,寻觅如意郎君。
从此关山万里,音讯难通,再难相见。
见他迟迟不语,郗灵鸢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
“哎呀!不说这些扫兴的!走走走,我们吃斋饭去!”
“听说麒游观的素斋乃是一绝,今日食单上有清风饭、野菜胡麻饼、杂蔬馄饨、荷叶冷淘,还有清甜解暑的梨浆……”
她如数家珍般报着菜名,仿佛刚才的落寞从未存在。
元钺望着她唇边勉强的浅笑,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个平静的“好”字。
郗灵鸢转过身,桃花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
她耗费了心血,投入了珍药,学习了幻术,撩拨了这么久……
分道扬镳?
做梦!
午后,麒山北麓。
“咻!”
“咻!”
郗灵鸢左右开弓,两箭连发,野鸡应声而落。
元钺策马上前,捡起猎物挂于马鞍两侧。
望着逐渐堆满的野鸡野兔,他有过一瞬恍惚,自己竟有跟在女子身后拾猎物的一日。
世事无常。
郗灵鸢上一回纵马游猎,还是在终南山与元谨同行。
那时谋划着遁出长安,丝毫不尽兴。
此刻林深地阔,美人在侧,她兴致勃发,不多时,箭筒便已告罄。
郗灵鸢意犹未尽地擦了把汗,转身将箭筒递向元钺,示意他补充箭矢,却发现他神色有些奇怪。
“怎么了?”
元钺深眸浮现笑意,手指点了点脸颊。
“妆花了。”
郗灵鸢愣了下,掏出葡萄纹铜镜,看清镜中的脸,月眉立时蹙起。
因为出汗太多,本该撑到晚间的特制妆粉,提前失效了。
方才她随手一抹,露出了原来的样貌,残余的脂粉也糊作一团。
好丑!
郗灵鸢放下铜镜,弯腰准备取水囊,元钺已先一步取下,递至她面前。
还挺上道。
郗灵鸢眉心稍稍舒展,没有接过水囊,反倒将手帕递过去。
元钺打开水囊,控制着倾倒的角度,水流很快将手帕打湿。
郗灵鸢转过身,仔细将妆粉擦干净后,又照了一遍镜子,这才满意地弯起唇角。
元钺看清她这一系列动作,眼中笑意不觉加深。
方才挽弓射箭,英姿飒爽,仿佛驰骋沙场的女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