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绝了医院的好意,签了份“后果自负”的文件,执意回了自己的公寓。
与其死在消毒水味里,不如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一进门,那股舞台上绷着的劲儿就彻底泄了。
我甚至没力气走到沙发,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喉咙里那股铁锈味再也压不住。
我弓着身子,血一口一口地往外呕。
深红色的,带着泡沫,弄脏了我最喜欢的一块羊毛地毯。
真可惜。
我趴在地板上,脸颊贴着冰冷的木头,意识一阵阵发黑。
身体是个破洞的容器,什么都留不住。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么安安静静地死掉时,门被擂响了。
“砰!砰!砰!”
不是敲,是砸。
每一声都足以撼动门框。
“洛佳宁!开门!”
是傅砚辞。
隔着厚重的门板,那股子暴躁和……恐慌,都清晰地传了进来。
他慌什么?
我趴在地上,有点想笑。
“洛佳宁!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他妈给我开门!”
砸门声更响了,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不能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
用尽全身的力气,我撑着地板,一点一点地,朝着卧室的方向爬。
每动一下,骨头缝都在漏风。
从门口到卧室,十几米的距离,一个世纪那么长。
“砰——!”
一声巨响,门锁大概彻底报废了。
我听见他驱动轮椅冲进来的动静,车轮碾过木地板,发出急促沉闷的噪音。
“洛佳宁!”
我爬进了衣帽间,用最后的力气关上了门。
这里挂满了我的演出礼服,白的、黑的、红的。
每一件都曾是我的一部分。
我缩在最角落,躲进一排洁白的、层层叠叠的纱裙后面。
布料上还有樟脑丸和淡淡的香水味。
我把自己埋了进去。
他找不到我。
门外的砸门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在客厅里暴躁地来回移动的噪音。
还有他一声声的、压抑着什么的低吼。
“出来!”
“你以为躲起来就有用了?!”
我蜷缩在裙摆里,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咳出声。
门外是他疯狂的叫嚣。
衣帽间里,是我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谁能想到,我人生最后一场捉迷藏,赌注是我的尊严。
最终,傅砚辞还是撞开了衣帽间的门。
但在他冲进来之前,我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有知觉,是被医院的灯光刺醒的。
一个医生站在我床边,手里拿着病历。
“病人醒了。”
我转了转眼珠,看见傅砚辞被两个护士拦在病房门外。
他头发凌乱,衬衫也皱了,正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
那样子,不像个总裁,倒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
“你让她签什么!”他在外面咆哮。
医生没理他,把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是一份“放弃抢救”的同意书。
我费力地抬起还能动的那只手,拿起笔。
护士想过来帮忙,我摇了摇头,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洛佳宁。
这三个字,我写得比任何时候都用力。
签完,我把笔扔在文件上,看着门外的傅砚辞,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死了。
很平静,过程和睡着没有区别。
然后,我飘了起来。
感觉很奇妙,身体轻若尘埃。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还躺在床上,心电图变成了一条冰冷的直线,发出刺耳的长音。
我看见傅砚辞疯了一样撞开护士,冲到床边。
他摇晃着我的身体,话不成句:“洛佳宁,你起来!你他妈别玩了!”
他抓着旁边一个闻讯赶来的朋友。
那人我认识,姓周。
“她又在玩把戏,”傅砚辞指着我的尸体,对姓周的说,“她想用死来逼我认输!她以为我还会上当?”
我飘在天花板的角落,观看这出蹩脚的话剧。
真可悲。
病房墙上的电视开着,正在播一档财经访谈。
画面里,林诗韵穿着一身优雅的套装,正对着镜头,矜持地展示她那枚硕大的订婚钻戒,笑容甜蜜。
“我和砚辞的感情一直很好,他是个非常懂得尊重和爱护伴侣的人。”
而在电视屏幕的下方,一条新闻快讯正滚动过去。
“据悉,我国著名钢琴家洛佳宁女士,于今日凌晨因病抢救无效逝世,终年二十八岁。”
我在空中,看着门外咆哮着“我不信”的傅砚辞。
又看了看门内那具逐渐冰冷的、属于我的身体。
一道玻璃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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