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轨锈迹斑斑,枕木间的缝隙里,生命力顽强的灰绿色杂草肆意丛生,一直蔓延到站台的碎石地上。
站台简陋得几乎称不上站台,不过是比铁轨略高一些的土台子,远处是一望无际、在骄阳下泛着白光的田野,以及几座光秃秃、毫无生气的黄褐色山丘,更衬得这小小的站点孤寂而破败。
闷罐车那沉重的、布满铁锈和划痕的绿皮车门被“哐当”一声拉开,一个穿着褪色蓝布褂子、挽着裤腿的精壮小伙,架着副歪歪扭扭的木梯爬上来,扯着带浓重乡音的嗓子催促大家下车。
“戴巷的!戴巷生产队的!赶紧下车嘞!到地方了!”
车厢里顿时一片混乱。
坐了不知多久硬板车的人们,腿脚早已麻木僵硬,此刻在狭小空间里互相推挤着起身,费力地从头顶行李架、座位底下拖拽出大大小小的行李、网兜和捆扎得严严实实的铺盖卷。
汗味、尘土味、食物馊味混杂在闷热的空气中。
站台上更是拥挤不堪,人们摩肩接踵,拖着沉重的家当,像蜗牛搬家。不时响起争吵:“哎!这是我的网兜!”“你瞎啊!这写的是‘戴巷’,你的是‘代向’!”
出了火车站,一家人遇到了来接他们去戴巷生产队的人。
一个皮肤黝黑、笑容憨厚的小伙架了辆十分简陋的驴车,就是一块厚实的长木板架在两个粗糙的木头轱辘上,向他们打招呼。
楚家人把行李放上驴车,一一铺开,然后就准备上车,结果被小伙一把拦住。
“还有一家呢,你们行李往旁边放放!”
啥?这一辆小驴车能带两家人?
“大队知道这次要来两家人,才特批把这宝贝疙瘩驴车牵出来的!平常哪舍得用驴拉人,都是拉粪拉粮的!你们今天可是享着福了!”
小伙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反而带着点自豪地解释。
他一边说,一边热心肠地要帮楚越一起挪行李。
楚越没让父母和妻子徐欢动手,也没多麻烦小伙,自己咬着牙,闷声不响地把自家那些沉甸甸的行李包裹尽量紧凑地堆在木板一侧,空出另一边。
就在这时,小伙眼尖,发现了站台另一端正探头探脑、迟来的一家三口。
他立刻挥舞起胳膊,像挥动一面小旗:
“这边!这边!是去戴巷生产队的不?”
只见沈勇扛着个巨大的铺卷盖,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铺盖卷几乎把他上半身都遮住了。
“是我,是我,泾渭县沈家的。”
刘翠带着儿子脚步慢些,但也诚惶诚恐的紧赶慢赶,一脸讨好的笑在看见徐欢一行人时,像被冻住了一样,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是你?!”
刘翠尖利的叫出声。
小伙倒是乐了,拍了下大腿,“嘿!认识啊?那敢情好!省得俺介绍了!”
“没想到你们两家行李那么多,认识就挤挤呗。”
他打量着两家堆得满满当当的行李,那老驴似乎都感受到了压力,不安地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哎呀,没想到你们行李都这么多,认识就挤挤呗,挤挤更热。。。呃,更亲热!”小伙试图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