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阿云的脸色微变，飞快地拢了拢袖口，将银铃遮住，随即又委屈地看向裴衍。
“裴郎，姐姐这是在说什么呀？这铃铛是我娘留给我的念想，哪里是什么贵重东西……况且，那什么西域铁的，我听都没听过，定是姐姐看错了。”
说着她垂下头，眼尾噙着泪。
“你知道的，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驯马女奴罢了。若是……若是姐姐不愿，撵我出府便罢了。那什么救命之恩，本也无需你报。”
“只是，如今正值北狄与大燕交战之际，这什么落难公主的名头，我可万万担当不起。”
“沈清沅，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本还有几分怀疑的裴衍，听了这话立刻护住阿云，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我，
“阿云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她亲身犯险，将我从那该死的烈马蹄下救出……能是什么坏人不成？”
“沈清沅，你自己爹死了，就见不得别人好是不是？”
“对待我的救命恩人就这般态度，你信不信，我能将你娶回来，也能将你休了！”
他竟因此事要休妻？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裴衍，只觉得眼前人，此时此刻竟变得无比陌生。
成婚五载，相识数十载，我们爹爹更是一起打仗、并肩作战的好兄弟。
我自认对他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了解。
他自幼丧母，由公爹一手带大。
少年时因体弱，常被世家纨绔子弟羞辱。
“病秧子”、“裴家废柴”“就他？也配出自武将世家”，此类的话层出不穷。
每一次都是公爹挡在他面前，拖着重伤未愈的病体，匆匆从军营赶回，将欺负过他的人狠狠训斥。
又转身，用那双布满老茧、能挽强弓降烈马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跌倒在地、满脸泪痕的裴衍扶起，笨拙地替他拍去身上尘土。
“衍儿莫怕，有爹在。爹定为你挣个前程，让这京城再无人敢轻看你分毫！”
我曾偷偷瞧见过一次。
那时的裴衍会伏在公爹肩头，哭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哽咽道：
“爹，儿子定会努力，光耀裴家门楣，不让您失望！”
言犹在耳，情却已非。
如今，为他挣前程、护他周全的亲爹身首异处，曝尸边关，他却护着一个来历不明的敌国女奴，还口口声声要休了发妻，还将亲爹的灵堂称为“晦气东西”！
巨大的悲愤和失望瞬间冲垮了理智。
我扬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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