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午后的太阳格外毒辣，工地的水泥地面被晒得发烫，连空气都带着灼热的温度。林舟戴着安全帽，蹲在地上和施工队队长核对墙体浇筑的细节，图纸上的线条在阳光下晃得人眼睛发花。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啃了一个面包，胃里隐隐的不适感又开始作祟，可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工作，他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林工，这块钢筋的间距好像有点问题，您再看看？” 施工队队长的声音传来，林舟刚想站起身，眼前却突然一黑，耳边的机器声、说话声瞬间消失，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地面倒去。在失去意识前，他只听到同事们慌乱的呼喊声，还有图纸散落在地上的 “哗啦” 声。
等林舟再次恢复意识时，已经躺在了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白色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手腕上扎着的输液针，都在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动了动手指，想拿出手机给叶知秋打个电话，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 —— 早上急着去工地，手机落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林工，你醒了？” 旁边传来同事小张的声音，“你刚才在工地晕倒了，我们赶紧把你送过来了。医生说你是低血糖加上过度劳累，需要好好休息。”
林舟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们，麻烦你们跑前跑后了。”
“跟我们客气什么。” 小张笑了笑，递过来一杯温水，“对了，你手机没带，我们想联系你家人，在你口袋里找到了一张纸条，上面有个电话号码，备注写着‘沈’，我们就打过去了，沈先生到了后，就去缴费了。”
林舟的指尖顿了顿，水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却没驱散心里的慌乱 —— 那张纸条是晨跑后沈锐随手写给他的，他随手塞在口袋里，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被人看见。他和沈锐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让对方来医院照顾自己，实在太唐突了。
正想着，急诊室的门被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逆光走进来。沈锐依旧穿着早上晨跑时的深蓝色运动服，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却依旧难掩那份锐利的帅气。他脚步沉稳地走过来，路过其他病床时，连余光都没分给旁人，气场强得让人不敢直视。
“感觉怎么样？” 沈锐走到病床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舟，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医生怎么说？”
林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坐起身，却被沈锐抬手按住肩膀。掌心传来的力量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温度却很暖。“没、没什么大事，就是低血糖，医生说观察半天就行。” 林舟的声音有些含糊，避开沈锐的目光，“不好意思啊，还让你特意跑一趟，其实我同事在这儿就行……”
“同事总不能一直守着你。” 沈锐打断他的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缴费单，放在床头柜上，“医药费我先交了，等你方便了再说。”
“这怎么能让你付钱！” 林舟急忙想拿手机转账，才想起手机没带，又尴尬地收回手，“我明天去办公室拿了手机就转给你，实在太麻烦你了。”
“不用急。” 沈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急诊室的嘈杂。他的目光落在林舟手腕上的输液管上，又移到他苍白的脸，沉默了几秒才开口：“早上晨跑时，不是跟你说过要吃早餐吗？怎么还犯这种错？”
语气里带着点责备，却没让人觉得反感，反而像熟人之间的随口叮嘱。林舟的脸颊有些发烫，低声解释：“早上赶工，想着到工地再吃，结果一忙就忘了……”
“工作再急，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 沈锐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动作随意却透着股沉稳，“你们做建筑设计的，是不是经常这样？三餐不定，还总熬夜？”
“也不是经常，就是赶项目的时候会忙点。” 林舟没想到他会问起工作，稍微放松了些，“有时候方案要得急，只能连轴转。”
沈锐 “嗯” 了一声，没再追问，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又把窗户往回拉了拉。“病房里风大，你手这么凉，别再着凉了。” 说着，他从自己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一条浅灰色的薄毛毯，展开后轻轻盖在林舟的腿上。
毛毯上还带着沈锐身上淡淡的雪松味，不是浓烈的香水味，是干净又清爽的气息。林舟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连忙道谢：“谢谢你，你想得太周到了。”
“顺手带的。” 沈锐回到椅子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杯盖时，热气带着小米粥的香味飘出来，“刚才路过医院门口的粥铺，想着你低血糖，喝点粥能舒服点，还热着，你试试？”
他递过来一把勺子，杯沿刚好碰到林舟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林舟又愣了一下。“太麻烦你了，真的……” 他接过保温杯，小口喝着粥，温热的粥滑进胃里，缓解了之前的不适感，心里也暖烘烘的。
“味道还行吗？” 沈锐看着他，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些，没了之前的压迫感。
“很好喝，谢谢。” 林舟笑了笑，这是他晕倒后第一次真心笑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急诊室里传来护士换药的声音，还有病人的咳嗽声。沈锐忽然开口：“你家人…… 没联系上吗？”
林舟的动作顿了顿，粥的温度似乎也变凉了些，他低声说：“我爱人是大学老师，下午有课，同事跟她说过了，她放学后会过来。”
沈锐没再问，只是点了点头，起身去叫护士过来查看输液情况。护士过来换药时，笑着跟林舟说：“你朋友真细心，刚才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能进食，还反复确认注意事项。”
林舟的脸颊又开始发烫，看着沈锐站在门口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 感激，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等护士走后，林舟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沈先生，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其实我们也不算太熟，让你这么费心，我心里很过意不去。”
沈锐转过头，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却没之前那么有压迫感：“别叫我沈先生，叫我沈锐就行。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再说，谁还没个需要帮忙的时候？下次我要是遇到困难，说不定还要麻烦你呢。”
“只要我能帮上忙，你尽管说！” 林舟连忙表态，心里的尴尬少了些。
“好。” 沈锐应了一声，看了眼手表，“我下午还有个会，得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让护士给我打电话，我留了号码在护士站。”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同事等会儿会过来。” 林舟连忙说。
沈锐点了点头，走到病床边，又叮嘱了一句：“记得喝完粥，别乱动，有事及时联系。” 说完，他拿起背包，转身走出了急诊室，脚步依旧沉稳，却没了来时的急切。
林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还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邻居，好像比自己的爱人还要关心自己。这份突如其来的关怀，像一道光，照进了他沉闷已久的生活，让他在愧疚和尴尬之外，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