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云裳被拖走时那绝望的哭嚎,回放着公子赵廷渊那冷漠撇清的话语,回放着新少夫人林氏平静却断人生死的裁决。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将她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剔除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血淋淋的现实。

夜晚,她常常从噩梦中惊醒,梦里有时是云裳血肉模糊的脸,有时是自己被拖到那冰冷的正院,有时则是那个未曾谋面就可能夭折的孩子……每次惊醒,她都浑身冷汗,紧紧攥住薄薄的被褥,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听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一遍遍告诉自己:绝不能步云裳的后尘!

通房姨娘的路,是绝路。将军府这个看似锦绣繁华的高门,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深渊。

她必须离开这里!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就变得无比坚定和迫切。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留意府里年纪到了被放出去的丫鬟都是什么流程。她小心翼翼地向那些在府里待得年头长、却又性情相对温和的嬷嬷们打听。

“嬷嬷,我有个远房表姐,前几年也从府里出去了,不知现在规矩还是不是一样?需要攒够多少赎身银子?”她寻了个机会,装作闲聊般问一位管杂事的老嬷嬷。

老嬷嬷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规矩倒是没大变。像你们这样的,签的死契,想出去,难呐!除非主子开恩,或者……家里能拿出大笔的赎身银子。起码得这个数。”她悄悄比划了一下手指。

那数字让沈青萱心头一沉,那几乎是她目前所有积蓄的两倍还多。但她没有气馁,反而更坚定了要攒钱的决心。

她又悄悄打听:“那若是主子恩典,放出去呢?”

“那得是极老实本分、从不惹事,且年纪到了,家里又有人来接的。还得主子心情好,或是遇上什么大喜事,开恩放一批。”老嬷嬷压低声音,“不过啊,青萱,我劝你也别抱太大指望。咱们府里,愿意放出去的不多,多是配了小子或者继续留着伺候。你看那些能出去的,哪个不是背后使了大力气、或是真有造化撞上主子开恩的?”

沈青萱默默记下。两条路都很艰难,但总算有了方向。

她变得更加节俭,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月钱都死死攒着,偶尔得到一点额外的赏赐,也都立刻收好。她甚至开始琢磨着能不能在规矩之内,接点额外的绣活出去卖,虽然风险极大,但为了尽快攒够赎身的银子,她愿意冒险。

同时,她在院子里行事更加谨慎低调,力求将自己变成一个毫无存在感、却又挑不出错的影子。她努力完成每一项工作,对任何人都客气疏离,绝不掺和任何是非,也绝不往公子和新少夫人眼前凑。

她看到新少夫人身边得用的丫鬟婆子渐渐替换了一批,变得更加铁桶一般。她也看到公子赵廷渊似乎很快就把云裳这个人忘在了脑后,与新婚妻子举案齐眉,偶尔来后院,也多是去正房,对她们这些丫鬟,几乎从不斜视。

这一切,都让沈青萱更加清醒。在这些贵人眼里,她们这些奴婢,与一件家具、一个玩意儿并无多大区别,喜欢时逗弄两下,厌弃时便可随手丢弃,甚至打碎。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压抑,以及沈青萱暗自煎熬和努力攒钱中一天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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