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起初是困惑，随即，当他看清季西风那张与季成刚有着几分相似、却更为年轻冷峻的脸时，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急促的抽气声，挣扎着想要向后缩去，仿佛看到了索命的恶鬼。
“别怕，李工。”季西风立刻开口，声音刻意放得低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力量，“我不是季成刚。我是季西风。是我把你从疗养院带出来的。”
李国明僵住了，颤抖略微平息，但眼中的恐惧丝毫未减，只是混杂了更多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季西风，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你还记得‘翠湖园’项目吗？还记得宋国诚吗？”季西风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问道。
“宋……宋局……”这两个字仿佛带着魔力，瞬间击穿了李国明厚重的恐惧外壳。浑浊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顺着他深深凹陷的眼角皱纹滑落，浸湿了花白的鬓角。他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破碎的声音：“……我……我对不起宋局……我不是人……我该死……”
巨大的悔恨和积压多年的恐惧让他情绪失控，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
季西风示意医生给他注射了小剂量的镇静剂，让他情绪稍微平复，才继续引导：“李工，过去的事情，我们需要真相。把你知道的，关于季成刚、张宏远如何逼迫你篡改审计数据，陷害宋国诚的事情，都说出来。这是你赎罪的唯一机会。”
或许是镇静剂起了作用，或许是“赎罪”两个字触动了他心底最后一丝良知，李国明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他看着季西风，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季成刚的儿子是否值得托付这迟到了十年的证言。
良久，他极其微弱地点了点头，用尽全身力气，断断续续地开始叙述。声音嘶哑低沉，时而因激动而哽咽，时而因恐惧而中断，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季西风的心上。
他详细描述了季成刚如何通过陈永康向他施压，如何以家人安全相威胁；描述了那份被要求“调整”的关键审计底稿原本的模样；描述了伪造资金流向的具体操作手法，甚至提到了几个当年经手、如今或许还能找到的关键人物的名字……这些细节，与魏长明的日记、还有那段录音相互印证，构成了一条清晰得令人发指的证据链。
“……他们……他们后来还想灭口……我装疯卖傻，躲进了疗养院……以为能躲过去……”李国明老泪纵横，瘦弱的身体蜷缩起来，如同一个饱受惊吓的孩子，“季……季先生……你……你真的能……能保住我……和我家里人吗？”
季西风看着他眼中卑微的乞求，心中五味杂陈。这是一个被时代的洪流和强权的阴影彻底压垮了的灵魂。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季西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你和你的家人，都会安全。”
他示意医护人员照顾好李国明，自己则站起身，走到窗边。晨曦已彻底驱散黑暗，金色的阳光洒满庭院，却照不透他心底因这完整罪证而愈发沉重的阴霾。
他拿出手机，将李国明苏醒并提供关键证词的消息，以及证词的核心内容，简要地发给了宋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