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裴明章在桌案前坐下，垂眸打开了一本奏折，边听边看。
待海平说完，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道，“牙尖嘴利。”
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但侧脸的线条似乎缓和了些些微，“看来孤倒是小瞧了她，在昭华殿也敢逞口舌之快。”
这话没说是形容谁的，但海平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躬身笑着道，“殿下圣明。奴才愚见，沈奉仪年纪小，心思单纯，许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了，倒未必是有心逞强。
不过瞧着却是挺鲜活的一个人儿。”
鲜活？
裴明章微微挑眉，莫名想起来那丫头在他对面坐着啃鸭腿的样子。
是挺鲜活。
海平见太子的神情，试探着轻声提议，“殿下早朝上站了那许久，想必也乏了。
眼看也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静雪居那边地方虽小，倒也清静。
不知殿下可要移步过去用膳？想必沈奉仪见了殿下，定然欢喜。”
裴明章轻轻扳动着玉扳指，并未立刻回答。
就在海平以为有戏的时候，却听太子忽然语气平淡地问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看来萧侧妃的心疾，是好利索了？”
海平心里猛地一咯噔，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汗。
殿下这话听着是关心，可语气分明是不悦！
是在质问侧妃的病怎么好得这么快？昨日还病重晕厥要连夜请殿下去，今日就能破天荒地一大早去昭华殿关切新人了？
他立刻收敛了所有笑容，腰弯得更低，谨慎回道，“回殿下，奴才听闻张院正昨日开了方子，说是需细细调养。许是侧妃娘娘惦念宫中规矩，强撑着去昭华殿的。”
他试图为侧妃找补，声音却越来越虚。
裴明章轻嗯一声，听不出情绪，却让海平的压力更大了。
又沉默了片刻，就在海平以为殿下哪都不去时，却听到一句让他完全意想不到的话，“那就去合欢殿用午膳吧。”
海平心中虽有些诧异，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立刻躬身应道：“是，奴才这就派人去合欢殿传话。”
他一边使眼色让身后的小太监赶紧跑去通知，一边心里暗自嘀咕，殿下这心思，真是越来越难揣摩了。
合欢殿。
侧妃萧芸瑶正歪在暖榻上，对锦瑟抱怨早前在昭华殿的事，柳眉倒竖，语气不悦。
“……不过一个商户出来的下贱胚子，侥幸爬上了殿下的床，就敢在我面前卖弄口舌！还有谢静姝，分明就是有意偏袒！”
殿内熏着甜腻的百合香，地上还零星散落着几片她方才发脾气时拂落的瓷片。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满脸喜色地通报，“娘娘！娘娘！海公公派人来传话，殿下正往咱们合欢殿来用午膳呢！”
萧芸瑶猛地坐直身子，脸上的怒容瞬间被惊喜取代，“当真？殿下真的要来？”
早上那点不愉快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果然！表哥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她！昨日未来，今日便来补偿她了！
那个商户女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时新鲜的玩意儿罢了！
她立刻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得意，“我就知道！表哥心里终究是最看重我的！”
快！快把这些收拾了！把我那套雨过天青色的瓷具摆出来，殿下最喜欢那套。
熏香也换了，换成沉水香。
还有我的衣裳，把那件新做的缕金百蝶穿花广袖襦裙拿来！”
合欢殿瞬间忙碌起来，一扫方才的压抑气氛，宫人们脚步轻快，脸上都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