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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家,彻底陷入了经济与精神双重崩溃的绝境。
林强求职无门,意志消沉。
李梅终日以泪洗面,神经质地念叨着钱没了。
王翠芬则时而疯癫咒骂,时而对着自己的手指发呆哭泣。
恐惧,终于以一种最原始、最彻底的方式,碾碎了他们所有的侥幸、算计和不甘。
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沉默中,一家人第一次心照不宣地聚在了一起。
林强翻遍了所有口袋,李梅默默掏出了最后一点买菜钱,甚至连神志不清的王翠芬,都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零钞。
他们凑出了几百块钱,没有争吵,没有抱怨。
这一次,他们买了最新鲜水灵的水果,选了店铺里最粗壮、香气最醇厚的檀香。李梅甚至忍着心痛,买了一个小小的、象征诚意的猪头。
贡品被小心翼翼地、无比恭敬地摆上清理干净的供桌。
檀香点燃,青烟袅袅升起。
三个人,带着前所未有的、近乎麻木的恐惧,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却真实存在的悔过之意,齐刷刷地、深深地跪倒在我的灵前。
没有言语,没有奢求,只有一次又一次,将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地面上的闷响。
这一次,那三炷檀香燃烧得异常平稳、缓慢,青烟笔直如柱,直达屋顶,散发出宁和的香气。
神力却认可了这份以巨大痛苦为代价换来的、最低标准的敬畏。
其实他们并非醒悟,只是怕了。
深夜,林强那沉寂许久的手机,突然屏幕亮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
他麻木地拿起手机,瞳孔骤然收缩。
信息来自一个他几个月前海投简历却石沉大海的小公司,通知他明天上午去面试一个基层技术员的岗位。薪资只有他之前的一半,工作繁琐。
没有欢呼,没有激动。
林强看着手机屏幕,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他死死咬住自己的拳头,才没有嚎啕出声。
李梅和王翠芬闻声凑过来,看到信息后,先是一愣,随即三个经历了地狱般折磨的人,竟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这哭声里,没有喜悦,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
那场痛哭,仿佛耗尽了林家所有的情绪。
林强最终还是去了那家小公司面试,并得到了那份枯燥且薪水微薄的工作。
全家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汪洋中,抓住了一根脆弱的浮木,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可能。
他们似乎终于摸到了想要得到,唯一正确的方式。
从此,按时上香,供奉符合标准的贡品,成了林家雷打不动、优先级最高的家庭活动。
生活看似重新被拉回了一条贫困却稳定的轨道。
林强每日早出晚归,忍受着同事的白眼和领导的苛责。
李梅精打细算着每一分钱,斤斤计较于菜市场的几毛差价。
王翠芬手上的溃烂在缓慢愈合,但那个猩红的“债”字,依旧如同烙印般清晰可见,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们那段恐怖的过去。
表面平静,但这么多年的相处,和神力的动荡随时提醒着我,这几人心底的波澜。
林强内心咆哮:“这狗屁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等老子找到机会,一定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对着这鬼东西磕头!”
李梅心底算计:“天天供着,也是一大笔开销!等这三年财运低迷期过去,家里缓过气来,非得把这招灾的牌位处理掉不可!”
王翠芬则依旧怨毒:“老不死的讨债鬼,害的全家不得安宁!要不是她,我们家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我儿子怎么会受这种罪!”
他们对我,没有半分感激与真诚的悔悟,只有被恐惧压制的妥协和潜藏的怨恨。
一个月后的某个傍晚,当李梅像完成日常任务一样,机械地上完香后,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香炉。
随即身体猛地僵住,脸上血色尽褪。
那三炷刚刚点燃、本该平稳燃烧的檀香,顶端的火苗竟毫无征兆地急剧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香头积聚的香灰,也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
一股熟悉的、令人窒息的不安与寒意,笼罩上了这三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