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一眼,裴凛便倏地收回目光,淡声道:“往后注意仪态,不可再奔跑。”
“是。”谢宛玉温顺应下,落座后将怀中家规轻轻放在桌上,推至他面前。
裴凛听出她尚未平复的微喘,并未立刻去拿家规,微哑声道:“不急,你先歇一会儿。”
说着递来一盏热茶。
“谢谢兄长。”谢宛玉捧住茶盏垂眸小饮,氤氲的热气掩去眼底算计。
听她呼吸逐渐平稳,裴凛才抬眼看她,“为何迟了?”
谢宛玉放下茶盏,声音轻软,带着点怯怯的懊恼:“抄写孙先生布置的课业,我、我一时忘了时辰。”
“嗯。”裴凛不再追问缘由,修长的手指翻开家规,“歇好了,便开始吧,今日讲礼。”
谢宛玉依言伏案,执笔待记。
“礼者,天地之序也......”
谢宛玉曲肘提笔,微抬手缓缓记下。
衣袖随着动作无声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
因方才跑得急,身体发热,腕上药膏被热气一蒸,气味更明显了些。
裴凛正要继续,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药味,倏地抬眼,正见她伏案认真记录。
人视物时,目光总先落向动处。
裴凛的视线停在她执笔的手上,瓷白腕上覆着一层白色药膏。
“手腕受伤了?”他变了脸色。
谢宛玉慌忙拉扯袖子想遮住,支吾道:“没、没有受伤,只是这几日课业繁重,抄写得多了,有些酸痛。”
她垂着头,一副不想他担心的模样。
手腕酸痛?只因抄写?
裴凛的目光在她手腕和低垂的头顶停留了一会儿,眼神深了些。
先生与母亲到底布置了多少课业,竟需到抹药缓解的程度?
“若累了,便告知先生,请她们酌情减少课业。”裴凛告诉她。
谢宛玉却立刻摇头,语气格外懂事:“黎先生与孙先生费尽口舌为我讲课,她们都未曾喊累,宛玉岂能因些许酸痛便叫苦退缩?”
见她如此,裴凛轻点头,转而问道:“先生所授内容,你可还跟得上?”
谢宛玉抬头,脸上立刻露出自信又带着点小骄傲的笑容。
“当然跟得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前些日子黎先生讲的琴,我都懂了。”
“哦?”裴凛挑眉,“都懂了?”
“当然!”她用力点头,语气雀跃,“先生从琴的形制渊源,讲到琴德、琴史,还有琴坛名家轶事,我都记下了!兄长若不信,可随便考我。”
她主动让他考核,眼神清澈,全是期待。
裴凛微讶道:“短短几日,你竟学懂了这么多?”
“嗯!”
看着她那副求表扬的自豪娇憨神情。
好乖好乖。
想亲亲她。
裴凛唇角不自觉勾起极淡的弧度:“若宛玉有此兴致,不妨实践一二。”
说他的目光转向书房一角的琴台。
君子六艺,他自是精通音律。
谢宛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那张材质上乘的琴,爱琴之心顿起,眼底喜色流转。
裴凛将她神情尽收眼底,起身走向琴台,单手抱琴走来,另一手将她面前的纸笔从容移至一旁,将琴稳稳置于她面前。
“弹弹看。”
谢宛玉指尖微蜷缩,心脏因为久违的触感加速跳动。
她已经四年没有碰过琴了,母亲手把手教她抚琴的画面猛地撞入脑海。
对琴的眷恋、对母亲的想念,对林谦穆的恨意,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一股酸楚直冲鼻腔。
谢宛玉压下心中情绪,指尖落在弦上,下意识想勾,却忍住了,只小心翼翼轻触、滑动。
裴凛沉默片刻,看她手指在琴弦上毫无章法地摸来摸去,琴听起来很痛苦,一直呜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