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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流言愈演愈烈,就连勾栏瓦肆间都流传着小侯爷不能人道、还日日在府里拿夫人摆谱出气,就连逛毓芳楼,都没有银子结账。
但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总归被扣上黑锅扫地出门的人不会是我。
次日一大早,我从处处镶金嵌玉的沉香木床榻上起身,掀开身上盖着的柔软真丝锦被,悠悠抻了个懒腰,然后接过丫鬟手中三煮三泡的雪顶含翠漱了漱口。
壕无人性,奢靡无度。
特别是在摸了摸枕边码放整齐的金灿灿胖墩墩元宝后,成功奠定了一天的好心情基础,看所有一切事物都自镀一层佛光,心态平和地不像话。
丫鬟春桃扯着嗓子叫嚷着闯进寝殿,见我满脸圣洁的光,一副看破红尘无欲无求的模样,忍不住站在床榻边恨铁不成钢嚎道:
“小姐,您还有心思睡呢,小侯爷将养在外头的白月光接回府了,那女子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眼下人正被大张旗鼓地接进侯府呢!”
“哦?”瞌睡一扫而空,我瞬间来了八卦精神,“这么快就把人没名没分的抬进来了?不是说等夺了我的嫁妆后再把人娶进府吗?”
我的消息向来是整个京城最灵通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若是再多,磨推鬼也不是不可以。
莫说小小的侯府,只要银子到位,就是当朝陛下晚上去皇后娘娘寝殿温存了几刻钟,我都能打探出来。
穿过来的第一日我便知道,薛魏娶我,只是为了银子。
面子不给,里子不给,任由侯府所有人看我笑话,只等着寻我的错处休弃出门,好吞掉大笔的嫁妆银子。
毫不意外,如果嫁妆被他吞掉后,等待我的,将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原主还在,怕是早被磨搓成侯府后院的一捧骨灰。
可惜,好好的原主不见了,变成了一只来自现代世界因加班过多而猝死的“社畜”。
为了银子,我也得像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好好活着,拿出现代守财奴的本事,继续与我的好夫君斗智斗勇!
我浑身上下无处施展的宅斗技能,皆为今天一战!
雄赳赳气昂昂地冲着春桃一招手:
“快点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亲自会会夫君放在心肝儿上的白月光,记得给我画个合适的妆!”
“小姐,今儿咱们画什么妆?”
“夫君暴毙身亡的守寡妆!”
我从来没想过,春桃会给我画了个满面春风的桃花妆。
看来在她眼里,她家小姐守寡是一件极其喜庆的事儿,值得叶家大摆宴席庆祝三天三夜。
我伸手将脸颊边的胭脂抹到了眼尾,瞬间变成了哭红了眼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
我是商贾出身,而薛魏再两袖西北风也是承袭了爵位的侯爷,所以,卖惨博可怜是最好用的招数。
招摇过市的轿子稳当当停在了薛府门前,一只藕白色的玉手从软帘后伸出,早已等候在府门前的薛魏赶紧伸手将内里柔弱的女子搀扶而出,盯着对方刚刚显怀的肚子大声嚷了句:
“青娘,你怀着我的孩子辛苦了。”
那句“我的孩子”咬得格外清楚,足以让周围瞧热闹的百姓们听得真真切切。
来往的百姓们纷纷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这位从不露面的温柔姑娘,开始了窃窃私语。
“不是说小侯爷不行吗?”
“这姑娘是谁?”
“我怎么瞧着像是三年前被贬为庶民的柳大人家嫡女呢?”
“这孩子得有四五个月了吧……”
“……”
我在迈出侯府大门时,将所有杂乱的议论声尽收耳底。
柳青娘闻言更是挺了挺并不算大的肚子,争取让周围百姓们瞧得更清楚些,而薛魏一改昨日颓色,满面春光得意洋洋,一双染着喜色的眸子在瞧到我后,瞬间凝成寒霜。
“叶枝枝,你还好意思出来?本侯这次定要休了你这只不下蛋的鸡!”
一旁柳青娘扭着柔软腰肢上前安抚下薛魏暴躁的情绪,转而挂上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道:
“姐姐,明明是你进府三年无所出,怎么还能将脏水泼到小侯爷身上呢?”
说罢,又使劲挺了挺至多四个多月的肚子,努力将腹部的滚圆展现给众人看。
我熟练地从怀里掏出淡淡洋葱味的帕子,点了点眼角,刺激直冲天灵盖,瞬间泪如雨下。
通红的眼眶像是承受不了眼前这一幕的打击,颤抖着手指指向柳青娘正在努力挺着的肚子,喉头哽咽道:
“夫君,你这是何意?”
薛魏一张倨傲的脸上摆出几分鄙夷,“叶枝枝,你入侯府三年无所出,本少爷要将你休回娘家,侯府少夫人的位子,永远都是青娘的!”
柳青娘闻言喜不自禁,赶紧在一旁帮腔:“姐姐,偌大侯府需要子嗣继承,既然姐姐不能生,那便只能让位于我了。”
洋葱帕子下掩着的,是我唇边溢出的一缕冷笑。
子嗣?
在这个朝代,没有羊水穿刺,没有亲子鉴定,谁能证明,柳青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薛魏的种?
我像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的冲击,缓缓后退一步以帕掩面,肝胆俱碎前字正腔圆地吐出一句:
“夫君,柳妹妹从自家表哥那里借的种,也算是侯府子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