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嬷嬷像往常一样递来一碗黑沉沉的药。
“姑娘,该喝药了。”
我接过来,鼻尖发酸,咬牙喝下一口。
才刚一咽下,门外传来宫女小声催促:“快点,这避子药必须准时喝……”
“啪——”
药碗从我手中跌落,砸得满地皆碎。
我看着那片黑色药汁浸透地毯,脑子嗡嗡作响:“你说……什么?”
嬷嬷低下头,不敢看我:“是王爷的吩咐,说姑娘不宜有子。”
我笑了。
我一口气喝了三年“补身汤”,喝得每个月都准得像时辰钟,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心细。
原来那不是药,是锁。
他连让我怀孕的资格都不给。
我盯着地上的碎碗看了很久,直到手指发麻,才转身拿出那只红木箱,一件件把顾景琛送我的首饰取出来。
那些曾被他亲手戴上的镯子、发钗、香囊,如今都像烧灼我肌肤的烙铁。
我一个不落地包好,准备第二日就送去典当行。
我要换钱,给娘看病。
我要离开。
哪怕远嫁,只要能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人,我也认了。
天亮前,我走进母亲的寝屋。
她已是重病多年,咳起来骨头都要震碎,见我时眼里竟然闪了光。
“盈儿,”她拉着我手,眼角有泪,“昨日姚家来人,说愿为边关沈将军娶亲,问我你可愿意远嫁?”
我一愣。
母亲颤着手,“你陪了我这么多年,娘早该给你寻出路。沈家虽远,但那将军听说品行端方,至少是明媒正娶。”
“你愿不愿意?”
我点头:“我嫁。”
她眼眶瞬间红了,连声说好,生怕我反悔,连夜吩咐人备嫁。
“就定在十五吧,和谢家姑娘一日。双喜临门,好兆头。”
我看着她笑着安排下人去联系媒婆,眼前有点发黑。
十五,就是顾景琛大婚的日子。
我点头:“好。”
我要走,就走得彻底一点。
别苑外的梅花谢了又开,我喝了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
现在,我不喝了。
我喝了药,却不是他的,是我自己的决绝。
那天傍晚,我背着箱子出了门。
结果前脚刚走出巷口,就撞上了谢婉仪。
“这是什么?”她盯着我手中的箱子,语气凌厉。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一把夺过打开。
箱子里,满满当当的,是顾景琛这三年来送我的全部首饰。
她脸色瞬间变了:“好啊,你竟敢偷东宫之物!”
“来人,把她押进执法堂!”
我拼命挣扎:“我没有偷!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东西!”
她冷笑:“你一个药奴之女,哪来这些东西?除非——你偷了本小姐的。”
我被人拖进执法堂的时候,还能听见她一声声喊着:“杖责二十,严查供来历!”
我笑了。
笑自己三年来不敢求一个名分,连说一句“我不是贱人”都不敢。
现在呢?
我就是个贱人了。
他们说我是“偷宫物之人”。
他们说我“意图攀附”。
他们说我“不知廉耻”。
可没人说过,我爱过。
没人知道,我已经把心剜出来供在了那个男人脚下三年。
这天夜里,我被关进柴房,膝盖跪得红肿,手腕被勒出血痕。
我终于明白了。
——我得走。
可不是远嫁,是逃。
彻底逃,逃出这座深宫,逃出顾景琛的掌心。
我已经想好了,要离开的方式。
只是我没想到,他下手,会比我更快。
那一夜,宫人来报:“王爷让你去谢小姐处,为她诊疾。”
我看着掌心那道剜开的血痕,低头笑了一声:“我这点命,原来,还不如一碗药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