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气,又缓缓吐出,终究还是弯下腰,费力地脱掉脚上那双沾满泥污的旧布鞋,将这双沉寂了三年的红布鞋,套在了自己干瘦的脚上。
鞋底很硬,硌着脚心。
那股霉味似乎更浓了,丝丝缕缕往鼻子里钻。
老李头的灵堂设在村西头。
惨白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纸人纸马面无表情地站着,在烛火映照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几个留守村中的老弱男人已经等在那里,看到阿贵叔穿着那双刺眼的红布鞋,一瘸一拐地挪过来,都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气氛沉闷压抑。
“好了,时辰到,起灵!”
主事的老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沉重的黑漆棺木被粗麻绳捆扎结实,两根粗大的杠子穿了过去。
阿贵叔被安排在靠近棺尾的位置,这已经是大家照顾他,分给他最轻的受力点了。
他伸出粗糙的手,抓住那冰凉的杠子,一股熟悉的沉重感压上肩膀,带着亡者独有的阴冷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把瘸了的右腿死死抵住地面,用尽全身力气顶住杠子。
“起——!”
众人齐声闷吼,沉重的棺木离了架凳。
唢呐呜咽着吹响,调子凄厉,撕破了粘稠的夜。
纸钱被抛洒起来,像无数白色的蝴蝶,在黑暗中无力地翻飞、坠落。
送葬的队伍像一条缓慢蠕动的黑蛇,沉默地钻进村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
去往坟山的路,崎岖而漫长。
阿贵叔咬着牙,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肩膀上的杠子仿佛有千斤重,每一次落地,都震得他瘸腿的骨头缝里钻心地疼。
汗水糊住了眼睛,流进嘴里,又咸又涩。
脚下的红布鞋,硬邦邦的,像两块烙铁,硌得他脚底板生疼。
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队伍里几盏白纸灯笼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脚下方寸之地。
灯笼在夜风里摇晃,光影也跟着乱晃,照得路边的枯树杂草都扭曲变形,如同鬼影幢幢。
唢呐声断断续续,呜咽着,像女人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走着走着,阿贵叔渐渐感到有些不对。
不是累,而是……肩头上的分量,似乎变了。
出发时,那沉重的、向下坠的感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肩上的杠子,竟变得轻飘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