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场拙劣而恶毒的闹剧,在白若云凄厉的哭喊声中被强行画上了句号。

户部侍郎张敬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冷漠地一挥手,示意清算继续。

我拿着那本厚厚的嫁妆册子,走在了最前面。

这一次,我的每一步,都像踩在陆辰和周氏的心尖上,让他们痛不欲生。

我停在了婆母周氏那间奢华的卧房门口。

“打开。”

两个官差毫不犹豫,一脚踹开了那扇雕着繁复花纹的木门。

我径直走到里间,指着一架雕着百鸟朝凤的紫檀木嵌八宝玉石屏风,声音清冷。

“这架屏风,是我母亲当年最爱的嫁G妆之一,取‘百年好合’之意,由宫中造办处的老师傅亲手打造,估值五千两黄金。”

我转头看向被丫鬟扶着,脸色惨白的周氏,笑了,“婆母前几日还在王夫人的寿宴上炫耀,说这是陆家祖上传下的宝贝,世代相传,不是吗?”

周氏的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恐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架她用来在贵妇圈里撑门面、炫耀身份的屏风,被四个官差小心翼翼地抬了出去,那感觉,像是从她身上活生生地割下了一块肉。

“还有她妆台上那个用整块羊脂白玉雕琢的盒子,里面是我陪嫁的一整套东海异色珍珠头面,颗颗都有龙眼大小,估值一千二百两黄金。”

“墙角那个元青花缠枝牡丹纹大罐,前朝孤品,有价无市,保守估-值-三-千-两-黄-金。”

我每报出一个名字,周氏的脸就更白一分。

那些被她理直气壮据为己有,用来装点门面、赏赐下人的宝贝,一件件被登记在册,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搬空。

她的卧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空空荡荡,家徒四壁,只剩下最普通的桌椅床榻,显得无比寒酸可笑。

接着,是陆辰的书房。

他曾引以为傲的满墙名家书画,此刻在他看来,却像是一张张催命符。

我走到他的书案前,拿起那方他视若珍宝的端砚,对着阳光看了看,语气平淡:“这方‘子母砚’,是我爹从一位前朝大儒的后人手中,花了重金求来,给我压箱底的。

上个月,夫君不是还与我说,要将此砚送给你的恩师,吏部李侍郎,为你谋一个外放的好前程吗?”

陆辰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中,立刻传来了毫不掩饰的鄙夷抽气声。

用妻子的嫁妆去打点上司,谋求晋升,这是读书人最不齿的行径!

是吃软饭!

他的脸,火辣辣地疼,比膝盖的断骨之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然而,我的清算,还远远没有结束。

我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他身上那件月白色暗纹锦袍上,那料子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一看就价值不菲。

“夫君身上这件袍子,料子是江南织造局进贡的云锦,我出嫁时,嫁妆里一共带了三十匹。”

我的目光又转向一旁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周氏。

“婆母身上这件秋香色绣金线褙子,用的是早已失传的苏绣双面绣的技法,出自我的陪嫁绣娘之手,光是绣娘一年的工钱,就值三百两白银。”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毫不留情地刮在陆辰母子身上。

侵占儿媳的死物嫁妆也就罢了,竟连穿在身上的衣服,都是从儿媳的嫁妆里出的!

这已经不是贪婪,这是无耻!

是把别人的脸皮活生生剥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

陆辰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我彻底踩在了脚下,碾得粉碎。

他下意识地想脱下这件象征着耻辱的衣服,可脱了这件,里面还有什么能见人?

这三年来,他几乎所有的体面衣物,都是用我的嫁妆料子做的!

户部侍郎张敬冷冷地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来人,在庭中备两面屏风。”

“请伯爵夫人和伯爵世子,换下沈大小姐的衣物。”

“我们清点的,是一针一线,都不能少。”

这是极致的羞辱。

这是要让他们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承认自己是连一件体面衣服都穿不起,需要靠偷窃儿媳嫁妆度日的窃贼!

周氏再也撑不住,两眼一翻,这一次,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可惜,没人理会。

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面无表情地将她拖到了屏风后,很快,那件还算体面的秋香色褙子,就被嫌恶地扔了出来。

陆辰僵在原地,双拳紧握,指甲深陷入掌心,血从指缝缓缓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他,永安伯爵府的世子,未来的伯爵,一个自诩才高八斗、前途无量的读书人,今日,却要被当众……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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