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让他这个常年在戈壁滩上风餐露宿、把营地当家的男人，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有了“家”的感觉。
他会看到那个纤细的身影，系着围裙，在那个小小的、他自己都很少使用的厨房里忙碌。
锅里“咕噜咕噜”地炖着什么，飘出他从未闻过的、清淡的香气。
那一刻，霍野会觉得，自己这一天在训练场上流的血和汗，都值了。
这天，是九月二十六号。
霍野的生日。
他自己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于他这种常年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来说，能活到第二天，就已经是赚了，哪还有闲工夫记什么生日。
他像往常一样，在训练场上把手下那帮兵蛋子操练得哭爹喊娘，直到月上中天，才拖着一身的疲惫，往家的方向走。
远远地，他就看到，自己那间屋子的窗户里，透出一点昏黄而温暖的光。
那光，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让他归心似箭。
他走到门口，掏出钥匙，拧开门锁。
“我回来了。”
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然而，推开门，屋里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客厅的大灯没有开。
只有那张他平时用来吃饭看报的旧木桌上，点着两支从省城买回来的、细长的红蜡烛。
摇曳的烛光，将整个屋子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色调。
桌上，铺了一块干净的、绣着兰花的桌布。
上面摆着几样他从未见过的、精致得像艺术品一样的菜肴。
色泽粉嫩、浇着桂花蜜的糯米藕。
青白相间、点缀着碧绿茶叶的龙井虾仁。
还有一盘用酱油和冰糖烧得红亮亮的、看起来就很下饭的红烧肉。
桌子中央，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上面卧着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
长寿面。
霍野的脑子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厨房的门帘一挑。
苏锦辞系着一条碎花的围裙，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乳白色的鱼汤。
烛光下，她的脸庞被映照得柔和而美丽，那双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
她将鱼汤轻轻地放在桌上，然后解下围裙，走到还愣在门口的霍野面前。
她仰起头，看着他那张沾着风尘、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脸，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一样，落在这个铁血硬汉的心上。
“我问了苟子，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按照江南的口味，随便做了几样。”
“生日快乐，霍野。”
霍野就那么直愣愣地站着，看着桌上那摇曳的烛光，看着那几道他只在书里见过的、精致的江南菜，看着眼前这个在烛光下对他微笑的女人。
这个在战场上，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去都面不改色的男人。
这个顶天立地、流血不流泪的“活阎王”。
在这一刻，眼眶，却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红了。
一股巨大的、滚烫的暖流，从他的胸口猛地炸开，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酸涩、滚烫、涨得他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又酸又麻。
他从来不知道。
原来，被人放在心上，是这样一种……要人命的感觉。
霍野看着苏锦辞，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浓情和感动。
他喉结上下滚动，正想说些什么，来回应这份让他心尖都在颤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