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峰愣了愣,随即笑了:“还是苏小姐想得周到。”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监狱那边传来消息,周明恢复得不错,周砚每周都去看他,父子俩虽然话不多,但周明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医生说,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顾晏辰正帮苏晚把晒好的叶子装进盒子,闻言动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傍晚的风卷着落叶,敲打着美术馆的玻璃窗,像有人在轻轻叩门。苏晚坐在露台上,看着顾晏辰的侧影——他正低头整理叶子,指尖捏着片半黄的银杏,神情专注。夕阳的金光落在他发梢,柔和得像幅画。
“你说,”她忽然开口,“等我们老了,会不会也变成别人嘴里的‘老故事’?”
顾晏辰抬头看她,眼里盛着夕阳的光:“会。但那时,我们的故事里,会有满地的银杏叶,有晒叶子的竹匾,有林叔的南瓜饼,还有……”他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还有我们一起数过的,每个秋天的日子。”
苏晚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合着银杏叶的清香,忽然觉得,日子就该这样——不慌不忙,把细碎的温暖攒起来,像囤过冬的粮食一样,慢慢熬出甜来。
露台的竹匾里,银杏叶还在继续晾晒,阳光透过叶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正在生长的、温柔的伏笔。
冬天快来了,但苏晚知道,只要心里有暖,再冷的日子,也会被银杏叶的金光,照得亮堂堂的。
第一场雪落下时,云端美术馆的银杏叶已经落尽,光秃秃的枝桠伸向天空,像幅简约的水墨画。苏晚在展厅门口挂了串红灯笼,绒布的灯穗上落了层薄雪,风一吹,晃出细碎的暖光。
“林叔说,今天要带个‘老物件’来。”苏晚正给灯笼掸雪,顾晏辰从身后递来一杯热姜茶,杯壁烫得人指尖发麻,“说是他母亲当年的嫁妆,跟顾家有点渊源。”
苏晚接过姜茶,呵出一团白气:“难道是……当年顾伯父想给林叔织的那件毛衣?”
顾晏辰笑了,指尖划过她冻得发红的鼻尖:“你倒是记得清楚。不过不是毛衣,是个樟木箱,说是锁着两家人没说透的话。”
正说着,林宇的车停在了门口。林正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被儿子扶着下来,怀里抱着个半旧的樟木箱,箱子边角包着铜皮,被摩挲得发亮,锁是黄铜的,刻着缠枝莲纹样。
“可算来了。”林正德搓着手进屋,把箱子放在展柜旁的长桌上,“这箱子在储藏室待了三十年,今天才算见着天日。”
苏晚注意到箱子的锁扣上,挂着个小小的钥匙串,串着两把钥匙——一把是箱子的,另一把是把极小的铜钥匙,形状像片银杏叶。
“这钥匙……”
“是阿诚送的。”林正德的眼神柔和下来,“当年我妈去世,他怕我睹物思人,把这箱子收在他家储藏室,说‘等你想通了再还给你’。后来他走了,我就把箱子忘了,直到前几天整理东西才翻出来。”
顾晏辰找来工具,小心地撬开生锈的锁。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气漫开来,里面铺着褪色的红绸布,放着几件旧物:一件深蓝色的斜襟棉袄,针脚细密;一本线装的《棋谱》,封面上有两个模糊的指印;还有一沓泛黄的信,信封上写着“阿正亲启”,落款是“诚”。
是顾父写给林正德的信。
苏晚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边角已经脆化,小心翼翼地拆开,里面的信纸薄如蝉翼,字迹却依旧清晰:
“阿正,矿洞的事别太自责,我托人查了,钢筋的事跟你没关系。天冷了,记得穿我给你织的那件毛衣,别冻着。对了,城西的银杏该黄了,等忙完这阵,我们去下盘棋。”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但从字迹的潦草程度看,像是匆忙写就的。
林正德拿起信,手指微微颤抖,眼眶慢慢红了:“这是他走前写的最后一封信,我当时在气头上,没拆就扔在了箱子里……”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苏晚懂了。有些信,错过了拆封的时机,就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顾晏辰拿起那件棉袄,里衬上绣着片小小的银杏叶,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新手的作品。“这是我奶奶的手艺。”他轻声说,“她说林叔总穿单衣,怕他冻着,就熬夜织了这件,还不让我爸说是她织的,非让说是‘买的现成的’。”
苏晚的心像被温水浸过,软软的。原来那些隔着恩怨的岁月里,藏着这么多拐弯抹角的温柔。
傍晚雪下大了,林正德没走,留在美术馆的休息室里喝茶。老人捧着茶杯,看着窗外的雪,忽然说:“晏辰,你奶奶当年留了个念想,说等你结婚了,就把樟木箱里的‘压箱底’给你媳妇。”
他从箱子最底层翻出个红布包,打开,里面是对银镯子,上面刻着“平安”二字,镯子内侧刻着两个极小的字:“诚”“正”。
“这是我妈和你奶奶一起打的。”林正德把镯子递给苏晚,眼神里带着长辈的慈爱,“说要留给‘能让顾家暖和起来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