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二十双野兽的眼睛死死钉在身上。
冰冷。
沉默。
沉重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岩石挤压着胸腔。
肺叶每一次扩张都带着刀刮般的刺痛。
风声在耳畔尖啸。
右眼眼皮沉重得如同焊死在眼眶里。
无数混杂的声音在意识底层喧嚣——阿娘最后冰冷的被褥触感。
黄毛湿漉漉的小舌头。
伙夫老王花白头发漂浮的河水。
铁头栽倒前死死攥住我手腕的灼热……血雾弥漫!
如同巨大的旋涡搅动着一切!
几乎要将整个识海搅碎!
不行!
右眼猛地眨了一下!
指甲狠狠抠进掌心!
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些翻涌的、带着血锈腥甜的碎片死死压回识海深渊!
世界骤然清净!
只有风声!
和眼前那双浑浊冰冷的眼睛!
身体极其缓慢地。
举起了右手。
迎着帖木儿摊开的、代表谈判的手掌。
同样。
五指张开。
同样。
僵硬。
无声。
摊开的右手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掌心那道横贯掌纹的旧疤凸起,在寒风中微微发亮,像一条僵死的蜈蚣。
帖木儿枯瘦的手指。
极细微地蜷曲了一下。
浑浊如同泥潭的眼珠深处。
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澜荡开了一丝。
他枯草般蜷曲的胡须动了一下。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紧勒缰绳的枯爪缓缓松开。
那匹同样裹着脏污皮袍的坐骑打了个响鼻,焦躁地刨了两下蹄下的冻土。
帖木儿深陷如同饿狼的眼窝盯着我摊开的手掌。
时间再次凝滞。
每一息都漫长得如同凌迟。
终于。
他深紫色的、干裂起皮的厚重嘴唇。
无声地向上咧开了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嘴角的皱纹深刻得像刀刻上去的。
那不是笑。
是某种更赤裸、更接近野兽般的无声撕扯。
喉咙里发出一串低沉浑浊、含混不清的喉音。
“嗬……嗬……嗬……”像是被冻僵的砾石在摩擦。
又像老狼低沉的磨牙。
不等任何回应。
帖木儿猛地一勒马缰!
胯下坐骑暴躁地嘶鸣一声!
原地调转马头!
枯瘦的皮鞭狠抽在马臀!
带着身后那队沉默如石的胡骑!
如同决堤的黑色浊流!
头也不回地冲向上游河道更深处被风雪笼罩的灰色山口!
河谷骤然空旷。
风更大了。
卷着沙砾劈头盖脸。
我依旧停在原地。
右手僵在半空。
维持着那个张开五指的姿势。
冰冷麻木。
像是冰天雪地里一截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