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打成无数个方块,每一个方块里都有一个人奔跑、搬运、架设。
他只记得七八个名字,更多的是没有名字的脸。
“那边——”林舟一脚踩空,鞋跟卡在钢筋里,身体往下折。
他伸手去拉,雨水让手掌像变成了鱼。
周砚扑过去,肩膀撞在堤边的铁件上,生疼。
手指终于扣住林舟的雨衣帽檐。
他感觉到自己被往下拽的那一下,比洪水本身还重。
他咬紧牙,后背的肌肉在雨里像绳一样绷住。
有人从后面来帮忙,三只手把一个人硬生生从水边拆回来。
那一刻,他想起上一世在桥上的黑。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不该再下去,他还有别的事要守。
他把林舟的肩拍得很重:“滚远点,别逞能!”
“……好!”
林舟笑骂,眼里全是水。
七点二十,闸门处的涌砂被压住;七点四十,水位在分洪后稳定成一条缓慢上升的线,而不是上一世那条疯长的刺。
八点,城里多处内涝,但大堤没有破。
九点半,风小了一点。
雨仍然大。
“还没完。”
有人说。
周砚“嗯”了一声,感觉身体像被掏空。
但有一个非常轻的声音在他耳朵背后说:——你做到了“折线”,不是“断裂”。
他不知道这个声音来自哪儿,可能来自铜币,可能来自他自己。
十点整,有一辆私家车在水中熄火,司机慌乱开门,水流瞬间卷了过去。
车里有小孩的哭声,尖锐得像玻璃。
周砚冲过去,水到腰,膝盖被暗里的东西刮到。
但他没有停——在桥上的那一夜,他来不及抓住谁,这一次他要早点。
他抱起孩子,孩子的哭像把空气劈开。
水往下拽,他往上托。
有人在后面接应。
孩子被传到堤上,哭声变成哑嗓的喘。
他松气,忽然觉得胸口一空,像有什么东西被抽走。
他“啊”了一声,膝盖一软,坐在水里,仰头笑——笑得很难看,但是真的在笑。
铜币在衣袋里,滚了半圈。
他知道,又有一块拼图被挪走了。
但他没有去翻那一块。
他只在心里说:“值。”
雨下到第二天清晨,像一个长尾巴。
城醒来时,处处都是泥。
垃圾桶漂在路中,像刚学会站立的动物。
人们从窗里探出头,彼此打量,确认“还在”。
官方通报说:“北岸分洪提前开启,险情得到控制,无人员伤